说不清断了几根骨头，也不知道抽裂了哪些脏腑。
葛执事只知道自己好像站不住了。
没救了……
退缩之心一起，他再也没有支撑住身体的气力，单腿一屈，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就要跪在乱坟山上。
快刀斩乱麻，秦槐的刀光再无阻碍，一闪之下，葛执事最后一条好腿也离他而去。
在葛执事痛楚的嘶吼中，秦槐单脚踩上他的肩膀。
筋骨爆鸣，硬生生把失去了双腿的葛执事压进了乱坟山的黄土中。
耐心听完葛执事爆发的第二轮痛彻心扉的嘶喊。
直到他嗓子渐渐沙哑，血沫凝结堵在他的喉口后，秦槐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听说你们九炼坊有一本先天境功法叫做三阳玄功。”
“你可曾修得？”
这葛执事空有一身先天境界的修为，但好像缺少同样高深的武艺。
秦槐在发现他只是一个拿境界压人的花架子之后，就存了留他一命，看能不能逼问出点什么的心思。
“哈哈哈哈。”
听了秦槐的问话，葛执事似乎凭空又取回了点力气。
“我还当你是什么明公正道的人物，看到这锁骨菩萨身要替天行道呢。”
“原来也是另有企图，道貌岸然之辈。”
秦槐听着话并未想着反驳。
一个被削成了人棍插在地里的人，让他逞逞口舌之快又如何。
何况他跟着给苗姑娘送葬的队伍出城，又出手阻止他痛下杀手，本就是义愤填膺之举。
行侠仗义最后想着拿点好处又能如何。
银刃长刀再次出鞘，葛执事剩下的最后一条好手也失落于尘埃。
他爆发出的第三轮嘶鸣声势明显弱了很多，秦槐的声音在其中清晰可闻，
“听说你们九炼坊有一本先天境功法叫做三阳玄功。”
“你可曾修得？”
葛执事断断续续地咳出血块，埋在土里的短肢让秦槐脚下的地面映出一抹红晕。
“别想了，三阳玄功乃我宗秘传，我纵然想要传授于你，也不可能。”
秦槐没有继续开口，静待后言。
“修成三阳玄功的精要，是我九炼坊的一卷真形图。”
“先天真气生发于身却不像武者气血一样看得见摸得着，有迹可循，玄之又玄只能靠观想真形图才能把握神髓。”
葛执事面露讥讽之色：“我九炼坊真形图就在鹿蹄山中山门之所在，你若是不怕死，大可去取来，我与你共参。”
葛执事所言似乎颇有道理。
一时之间秦槐难以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先行搁置，转而动身想去远处把那具锁骨菩萨身提来问问究竟。
可他刚一动脚，周遭就传来一阵整齐的刷刷声。
是周围那些一起来给苗姑娘送葬的外城区居民，如今被葛执事秘术影响了神魂的也随着葛执事虚弱而取回了神志。
现在都随着秦槐前进的脚步，齐齐后退。
在他们眼中，秦槐之前还是和他们一样的苦命人，是千里迢迢来投奔叶老根的远方亲戚。
混杂在出殡的队伍中，想必也曾和苗姑娘有过一夕欢好，份数同道中人。
可现在却持刀与那施展妖术的僧人相争，甚至把对方削成了人棍。
由不得他们不肝胆俱裂。
秦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什么。
对这些外城区的普通人来说，疤爷那样的一流武者就已经是难以逾越的高山。
他和葛执事这等境界早就超过了他们的想象，武可通神近于妖。
只可惜现在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自己动手，如果不想把这些人统统杀人灭口的话，恐怕外城区是不能待了。
下一步该去哪呢。
秦槐摆摆手示意这群人让到一边，从挖好的葬坑边上提起了那具锁骨菩萨像。
这具黄金骨骸层层相叠，节节勾连，只是提着头颅，剩余的部分也被一起提到了空中。
沉吟片刻，秦槐明显感觉到，这具骨骸比苗姑娘生前似乎还要高一些。
骨架还会长大？
把这具骨骸丢在葛执事脚下：“那这具你口中的锁骨菩萨像又是做什么的，说说吧。”
葛执事看着这具黄金骸骨，咬紧了牙关试图闭口不言。
“噗。”
一截刀尖顺着小腹从葛执事身前顺切而下，直至搅碎了脊骨。
干呕两下，硬是没有血沫可以吐出。
葛执事痛得脸颊痉挛，直抽冷气，冷气灌进肺腑又是一阵剧痛。
依然没有开口。
先天宗师凡胎早已大成，寻常外伤不足挂齿，但是在这秦槐这几刀折腾下，也有了点气若游丝的意思。
“可惜未曾学过拷问之术，再来两刀，这人怕是就不成了。”
秦槐暗自思量。
恰在此时，乱坟山下扬起一股可怖的气势。
宛若人类原始蒙昧，尚未学会操使武器之时，见到林中巨兽的恐惧。
秦槐浑身汗毛直竖，一口凉气梗在胸口。
滔天的血腥气从山脚下蔓延而上，在桑榆暮影前的寒风中摇摆。
秦槐心中升起一种不安，好像隔着幕帘，在烛火照映出的凶兽影子中辨认凶兽的样貌。
越是辨认越心惊胆怯，却又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神魂为之所夺。
直到七宝骨身传来一股暖意，才压下这种彻骨的恐惧。
但秦槐已经意识到这种感觉的本相。
这是一尊入道在毫无顾忌地散发出恶意。
“哈哈哈哈，干的好啊，锁骨菩萨身已经凝练。”
“天不绝我焦欢！”
一个上半身赤裸的肥胖男子膝行在地，从视线尽头出现。
两手撑着身躯，肥肉拖曳在地已经磨破了皮，下半身一条腿膝盖以下是变形缺损的腿骨。
身后还拖着身上所穿僧袍的碎屑。
形容狼狈，但是眉目之间却是说不尽的张狂快意。
“你，对，就是你，把你手上的锁骨菩萨身给我拿来。”
遍扫全场，除了一些不值一提的乡野村夫，只有一个葛执事和一个后天境界的贼子。
似乎就是那天在九炼坊中和安秉等人混在一起的那个。
但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锁骨菩萨身已经近在眼前，超脱就在彼岸！
道务司算什么狗屁，我焦欢才是天命之子！
给我拿来吧！
“啪。”
一声脆响，锁骨菩萨身在秦槐手中被捏碎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