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急着训斥，刚才这青年的表现和回应还算妥帖，他愿意多给一些耐心。
“城务司的人当真能进道务司吗？”
秦槐言简意赅。
他已经在安秉那里得到过一份答案。
城务司的人凡是能破镜入道者，可以正式加入道务司。
这话方才引路的张磊也是认可的，应该不是一句落实不了的空话。
但是近十年来池平街的衙门里人来来往往，又是在浮州城这种灵气充足的地方。
很难想象一个有足够天资能破镜入道的人都找不到。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碍难，比如说入道法……
入道法被宗门和世家垄断，秦槐是早有耳闻的，倘若城务司没有能力给栖身的差役提供一条获得入道法的渠道。
那么这条加入道务司的条例也是名存实亡。
他想听听这位在城务司中栖身数十年的差头的话，这条路当真走得通吗。
张磊在旁边听的晕头转向。
这位新来的同僚，还没正式上任就对着差头没头没尾地问话。
虽然差头所辖也不过是他们这几个三瓜两枣，只能在池平街的城务司这一亩三分地上有几分话语权。
但是县官不如现管，怎么也不是能上任第一天就得罪的人。
最奇怪的是，那边坐着的差头却一点恼怒的意思都没有。
青色差衣沿着太师椅的两侧整整齐齐的垂下来，没有一丝褶皱。
人也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仿佛万般轻浮之事不能近身。
再开口时，说出的话和秦槐所问的一时间好似没什么联系，
“不论是大小世家，但凡族中有入道传承的，对于想要获取入道法的外来武夫，不仅是以利益捆绑，剥夺自由签订血契也是等闲。”
“宗门之中也是如此，外门杂役、外门弟子，非自幼加入宗门的天赋忠心之辈不能得授真法。”
话语之中似乎依然平静。
但秦槐却敏锐的察觉到但于舟的语速越来越急促，
“唯独道务司，凡城务司中差役皆可凭功绩兑换修行资粮。”
“所需功绩天价！可诸物不禁，入道法亦在其中。”
“这条路不好走，但……不是走不通。”
说到最后，但于舟甚至给人一种作势欲起的错觉，但很快一切复归平静。
一旁的张磊已经目瞪口呆，今夜的但差头实在让他有些陌生。
不是往常古板清冷的样子。
“好，那属下就祝差头能早登道途。”
“今日多有搅扰，明日属下再来告罪。”
秦槐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这次再未横生波折，跟着张磊老老实实退出了门扉。
门外依旧是风清月皎，池平街上不知哪栋酒楼悠悠扬扬地飘来丝竹之音，百转千回。
秦槐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道白线缥缈直上，向着天幕中那轮月宫摇摇晃晃而去。
只要路走得通就好。
虽然他的身上尚且拴着许多宗孽债。
但来此世间一遭，既有长生道途摆在眼前，岂敢不尽力一试。
“方才你说见过差头后要带我去领差衣兵刃吧，辛苦带路了。”
“是！不是，好，这边走。”
门内。
但于舟案前依然摆放着一份新的卷宗，但他却已久久未曾翻动。
竭力压制下胸中激荡的气血，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已在城务司中厮混二十八载，大大小小立功无数。
莫不是连他自己都怀疑这条路能否走得通了？
“修道之人最重养气功夫，看来我还是远远不到家啊。”
烛火摇曳。
公案上摆着的文书最后，有两个字迹一样的署名。
“连这等人物走的也是和我一样的路。”
“那就且走着吧。”
……
池平街上，秦槐吹着口哨逛荡，心情愉悦。
昨晚离开城务司后，又在家中静室门口苦修了半夜。
效果显著。
虽然他尚未达到能吸收利用灵气的境界，但是院中环境在聚灵阵的改善下，对普通的习武之人依然可称宝地。
此时晨光微熹，清冷的空气还没被暖阳烘热乎，街上的店铺却大都已经开始做生意。
今天是秦槐正式上工的第一天。
他想趁着去城务司之前，先去一趟牙人曾提过的丹宝阁。
据说那里有售卖适合武者境界合适使用的宝药。
如今有聚灵阵加持，配合他的天赋神通，于三阳玄功的修行速度上他依然有自信做到冠绝同辈。
但是由奢入俭难。
此时的修行进度相比初入武道时的一日千里已经有不小的差距。
他便把主意打到了辅助修行的宝药上。
池平街中峻宇雕墙数不胜数，但丹宝阁的拔地参天在其中依然可称首屈一指。
足有六层楼高。
从最下层最广阔的大厅开始，逐层往上，每一层都有一座宅院般高大。
每上一层面积就缩小一点，最后整体看去是一个不太规整的宝塔形。
站在塔下，秦槐咽了一口唾沫。
若只是高大也不能让他吃惊。
但加上丹宝阁外层的碧玉辉煌，还有二层开始时刻笼罩其上的霞光万道。
就无疑是只有修道中人才可能建成的了。
走进丹宝阁大厅，一个双手拢在袖中的圆润男子立马靠了上来，语声殷勤，
“我是丹宝阁一层的掌柜，姓冯。”
“尊客是生面孔，不知尊客贵姓，来丹宝阁是随便逛逛还是有什么需要。”
眼前男子的境界秦槐粗略间看不仔细，至少已经超过后天境界。
但是在他身上并未有入道特有的疏离感，可能是先天境界的武者。
先天境界的武者也只能在一层做个掌柜吗……
面对先天境界，秦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倨傲，拱手道了声不敢才继续说，
“免贵姓秦。”
自己就在池平街上的城务司任职，又是在浮州城里，秦槐觉得应该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
“我来却是听说丹宝阁里售卖的武者修行宝药是池平街上最全的。”
“特地来买些养护真气能用上的。”
听到秦槐已经有意动之物，冯掌柜笑的愈发勤快，把秦槐迎到一面柜台前的座位上，
“这边请，这边请。”
柜台不远处还能看到几间入口隐秘的静室，不时有武者从中走出，想来得是丹宝阁的熟客或者大宗交易方能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