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颇大，马车绕着高墙足足又行了半刻钟才到了瞿父庄偏门。
刘家富户一宅之地就足足占了瞿父庄一半的面积，就连瞿父山名义上也是由刘家承包。
庄中百姓每日在瞿父山上开矿所得金玉，最后都要交由刘家统一处理。
归整打磨分类后再和浮州城中衙门或其他商贩换来银钱宝钞和其他生活所需。
这过一趟手漏下的油水把整个刘家都填得盆满钵满。
瞿父庄的偏门所在直接就通向了刘府。
赶到几人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庄口处，刘府的人已经候在了那里。
“几位可是为刘府的异事而来？”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立在庄口，两个胳膊上层层叠叠套着数个铁环，身后站着两排侍卫，皆披软甲带腰刀。
络腮胡子看着还算淡定，躬身行礼时不卑不亢。
背后的侍卫就紧张了许多，悄眼打量着几人的马车，好几人还始终拢着腰间的长刀，显得颇为警惕。
段治起身向秦槐和余大石告了一声罪，就下了马车去和刘府的人交接。
秦槐静静坐在车中等候。
过了半响却仍不见马车重新启程。
犹疑之间，段治终于重新掀开车帘，
“我们走进去吧，马车就停在村口。”
余大石一双巨目炯炯有神盯住了段治，
“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离刘府已经近在咫尺，这条庄道也还算平整，何况马跑了这么一路也需要吃些草料有个棚屋过夜，在这里弃车步行是什么意思。
段治身边站着的耿容小声开口，显然是不想让刘府的人听见，
“马不肯走了。”
“不肯走是什么意思？”
秦槐不解。
“许是因为感应到了妖鬼的气息。”
段治开口解释，表情看起来有些羞赧。
这刘府妖鬼之事本就不算什么。
在他的设想中，几人应该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战给秦槐留个好印象。
结果还没进庄就出了纰漏。
“这两匹马是我特意托了人借来的，虽然不如道务司的青皮妖马，但也有一丝妖马血脉。按理说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能是那头出了点问题。”
“此番却是我的罪过。”
余大石听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段治，也不再开口，挪动身躯，准备离开马车。
秦槐看其他人都接受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跟着下去。
庄口处站着的络腮胡子先看到家主请来的人回去马车上说了几句什么。
紧接着就看到从车厢里钻出一个高耸如铁塔的巨汉。
大脚落到地面上时，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摇晃。
余大石冲着络腮胡子一行人咧开嘴笑了笑，舌头猩红，颇显狰狞，引的众人纷纷色变。
此时跟在他后面下车的秦槐倒没引起什么多余的注意。
络腮胡子鼓起勇气拱手向前，
“在下赵元，刘府护院统领，几位宗师可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
段治言笑晏晏走到近前，
“无事无事，你只管带路就好。”
随着几人跟上前去，耿容主动落后一步，她要先尽可能把马车在庄外安顿好。
这么几步路，等不到秦槐等人进刘府，她应该就赶上来了。
……
刘府背靠瞿父山，整个后宅几乎就正挨着山脚。
府内虽也称得上富丽堂皇，各处檐角窗几的雕琢看得出是下过一番心血的。
但也难和城中建筑相比较，瞿父山的碎石土屑被大风挟带着铺满了府中的每一寸角落。
哪怕有仆役每日洒扫，整个刘府也始终摆不脱那种灰蒙蒙的感觉。
最多只能赞一句古拙厚重。
刘家家主在刘府门前紧张的搓手。
赵元已经先遣送了底下人前来报信，三个先天宗师，一个后天武者，来人境界比想象中还要高得多。
刘府立足瞿父山靠的是浮州城内承认的开采权。
自己培养的护院队伍里，只有赵元一人先天宗师。
正自担心间，终于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赵元豪爽的笑声。
与此同时，又一个护院从那头小跑过来传信，
“来人已经要到跟前了。”
刘家主听闻赶紧朝两侧招手，此时家宅两边的阴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十来个家眷打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妻侧室女儿儿媳管家账房先生皆是混迹其中，几个身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女子手边还牵着一两个不足十岁的幼童。
但不论大人小孩，皆是面目惨白默不作声。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等外面人来了，好生招待，不该说的话别说。”
“等人走了，这事就算是了结了。”
刘家主带着点恶狠狠地语气，一个个点指过面前的家眷。
面前众人面露凄凉，却仍旧无人吭声。
梭巡一遍，刘家主方才满意地迎了出去。
此时段治已经和护院统领相谈甚欢，把刘家府中发生的事情问了个清楚。
差不多一月前，先是刘府中有家眷在堂中说，夜半时分起夜，听到了女子的抽泣声，询问是哪房的小姐，无人承认。
紧接着府中栽了快三十年的榆树一夜枯死，惹得家主大怒，一番探查也找不出名堂，只以为是谁不知死活的恶作剧。
又过了几日，终于有人失踪。
是二房余二娘的丫鬟巧儿，从清晨就没来伺候，找遍了整个刘府也不知踪影。
其后数日，每晚都有人能听到巧儿等人居住的偏房里传来笑语盈盈。
还有人看到偏房之外有白衣影子浮动，来回踱步却没有脚步声。
次日府中就会又少一人。
人心惶惶，不能度日。
直到此时刘家主才相信他的刘府真的是闹鬼了。
本想直接上报道务司，但府中不愿给司中看到隐秘不少。
最后决定先是使了宝钞，请了城里认识的人，那人来都没来过，只托人带回来一句话。
“府上有妖鬼，可请道务司或送信此处。”
随着话一起来的还有一张条子，条子上有一个地址。
又是一番打探，才知道妖鬼是一地的怨念、痴慎、癫狂等恶念聚拢极阴气息所生。
脑中闪过数桩不堪入目的往事，这下更是不敢请动道务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