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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们的事 2

    走廊里的视野一如既往的差,为了看个明白,赵叔只能再次打开鹿临光那电量不足的手机,还算不错的视力给了他一个大概的宏观轮廓,摸着墙壁前行的他也不至于一路走去踢翻几个垃圾桶。避开安全通道直对着的卫生间,他放下了手里提着的皮鞋,半赤着脚走到了那个看起来满是古怪的休息室门口,脚底的潮湿和水珠差点让他摔个人仰马翻,但他的确没有看错,门锁上如他远视的那般挂着一圈又一圈缠绕起的铁丝,让人生疑。

    论股算的铁丝分成两大串从上方和左方绑在了把手上,这让准备开门的中年人犯了难,他虽然当个几年兵,且不说自己还留着多少力气,单是要他把一股铁丝直接拽断,想来得是力能扛鼎才办得到,更别提这两截铁线构成了个三角,这就让蛮力直接退了位。他看了看这些反复折绕的线段,试图找个空档把其中一根取下来,但它们留下的线头齐齐绑在了下方做了一个吊结,除非他能找到一个剪线钳,不然……

    ……好像也不用?

    赵叔试着把那个死结活动了一下,没问题,所有绑死的线都在上面,这个凸出来的小结反而可以来回拽动,虽然这比平常用的铁丝粗一点,但只要他活动的够快,三五分钟来回弯折,足够让它金属疲劳至断裂了,可以试试。

    想到这里了,说干就干的中年人把手机叼在嘴里,双手并用着开始弯折那一点,而入手后的手感让他迟疑了一下,他摸了摸把手和铁丝间的空隙,然后取出了一样东西,在灯光下,他看的出这是什么,一个叠好的小纸块。

    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赵叔只把东西捏着,随后继续自己的大事。铁丝和门框在他的来回折腾下剐蹭的哗哗直响,他本人也因为表情和动作的不雅观而不断吸溜着口水,不过他倒是全神贯注,不怎么在意这点事,反正这儿就他一个人,也无所谓了。

    远隔开一个楼层,独属赵叔一人的僻静在他的加速弯折下更显得安寂,整个四层只有他这一块儿在吱扭吱扭地呻吟。金属的温度开始不断升高,温热的触感从死结的那个点传递到他的拇指和食指间,已经有些手腕发酸的他重了重呼吸继续,马上就好了,马上就打开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

    只是有时,就差这么一会儿。

    滑腻的蠕动声熟悉的出现在了左侧,他被两道前后交错着前进的水声猝不及防的震住了手脚,他知道背后来的是什么,但是为什么?那些保安不是已经被水池淹没了吗?怎么会还存在着?而且有的问题他之前提出也没有得到回答,它们是怎么上到四层的?

    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思考,他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可不论他的速度有多快,残存的一点声响总还是会被那两颗微微发着光的喉结接收到。它们抖了抖身体,将附着在表面的水流淌向地板,随后它们踩着湿黏的水渍和咕啾咕啾的滑响朝着休息室的位置行进。虽然它们的目标是那一缕铁丝发出的杂音,但如果这倒霉的赤脚男子不想办法离开脚下的这方累卵,那被溶解的,就会是他。

    细微的转身足够让中年人看清自己要面对的怪物,也使得对方移动的速度快了一点。他知道原路返回的安全出口离自己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但他也知道,自己发出的声音越大,对方的动作就越快。他固然也可以冒着缺胳膊少腿的风险冲过去搏一搏,但脚底的水没有因为他的体温而蒸干,假使他打了个趔趄,那下场,只会更惨。

    逼近的两团阴影在他的思考中迈过了四层的电动扶梯,再有不到一分钟,它们就会越过安全通道,后知后觉的赵叔打算拼一下扭断铁丝结进屋躲一会儿是一会儿,但绳结上的温度已经降低了一些,重新弯折也要两三分钟,他没有时间了。

    他不擅长思考,擅长解围的军师也不在身边,一时的慌神让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他这样做了,只能亲自去面对不该出现的结果。

    如果三层的那一身装备还在就好了,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纤长肉条,赵听雷这样想着。

    他还是很怀念手握坚刃的那段时光的。

    只可惜,没办法给临光上药了,如果他的女儿再长大点,会和鹿临光一样漂亮吧,那样坚强的姑娘,要出去啊。

    希望二楼的高流烟没事,希望……还来的及。

    还在六楼看护的季折夜百无聊赖的跟蹲在地上的易语聊天,对方总是偏着头不正眼看人,这让季先生聊得有些乏味。他起身正打算跟鹿临光说一声,然后自己和泉烛秉他们一块儿去转转,但话音未落,一道细微的嘶吼惨烈的从四层传了过来,他听得不算真切,可第一时间,他想到了赵叔。

    “你听见了吗?”鹿临光原本萎靡着神色靠在护栏边上调息,这一声出乎意料地把她半睁不睁的眼给撑圆了,“那好像是……是赵叔吗?”

    “很像,但他不是在楼上吗?”季折夜分辨着这一句惨叫的来源,确实是楼下,“稍等,我去看看。”

    靠近左侧,季折夜快着步子从这一方的楼梯下到了四层,昏黑的桌椅跟杂物绊了他的腿脚,只有吧台下方的夜光贴纸在替他指路。跑进左侧的卫生间,他熟门熟路的从右侧钻了出来,但发出那一声嘶嚎的人不见了,他打着光环顾四周,没有他熟悉的身形存在,唯一与这里不符的,只有一个黝黑的人影,它全身都是浓于夜色的重玄,如果没有手电筒,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一层躺在地板上的烙印。

    等到季折夜走近细看,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之前纸条上写的那些话,他想起了一条线索,但这让他面对着这个熟悉的焦炭般的黑影止不住的干呕了起来,他认识,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同样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死了,他们的影子,到处都是。

    这就是赵叔的影子,这象征着他的结束。

    其他人比季折夜来得慢一些,他们到来后只看见半跪的季折夜,只看到满地的水痕,只看到手电筒被仰放而四散开的,毛茸茸的光。至于那个他们想见的,保护了他们数次的,总无畏于未知的,致使他们前来一探究竟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叔有一个女儿,他们并不知道,这是独属于一名父亲的事。

    而馆中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一个人知晓,这是属于我们的事。

    沉默从不属于今晚,像这样自觉的死寂,他们已经经历了数回,但此刻开始,我们真的失去了什么。

    如那名保洁所咒怨的,我们减员了,但这样,我们真的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吗?

    到头来,谁都没有错,也没有人互相责难,他们只是宽慰着自己没有来得太晚,只是从我们进入的那刻开始,有的事,就变得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