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地下堡垒，只时不时响起一些机械运作的声音。
从下层实验室仰望，那架巨型机甲都已经悬的很高了。
欧阳屿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打开了底层实验室的门。
“都说了别来打扰我，催催催，你们催有……小圆子，你怎么来了？！”
“老师。”徐思源也很惊讶。
叶德华摘掉辅助眼镜，突然想起了不久前顾维语找过来的时候，和他说的那些话，见到学生的高兴一下子转化成了警惕。
“那就是天穹的外骨骼吗！”言星竹的目光瞬间被工作间里那台工作的仪器吸引。
他们在训练和比赛的时候，无数次见过它的模样，但那都是数据，没有人见过它现实中长什么样子，包括身在实验组的徐思源。
“还在构造实验阶段，”叶德华带着他们走到透明的可视密封玻璃前，“离真正的出厂还有一段距离，况且现在也没人穿的上。”
机械臂闪出火花，高温蒸汽在这台初见雏形的外骨骼上加温，等待着程序自动塑造。
深红色的机身比人要高出一个头，每一片甲上都有一根管状连接器，里面似乎有一种金属色的液体在流动。
它和传统机甲不太一样，没有明显的连接装置，可以直接附着在身体外，更加灵活便捷。也可以在外面再穿一套机甲。
就是那一整条外沿锋利的脊柱外骨骼，让人瞧着有些头皮发麻。
“这台设备的连接器，不会是……”孙韬很快就看出了门道，这些管子最后汇聚的地方，就是这条机械脊柱。
“小子眼力倒是不错，”叶德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才说现在没人能开。”
“是因为这些金属色液体？”徐思源问，“有毒性还是腐蚀性？”
欧阳屿招招手，实验室的人拿来了一瓶密封的东西。
“这就是我要说的，你们为什么危险。”
欧阳屿伸手，示意站的最近的徐思源也把手递过去。
特制的针管抽出了非常稀少的一点点，轻轻滴在一簇洛基人精神触梢活体标本上。
顷刻间，蓝色的触梢化为了枯槁，又融化成恶臭的液体。
“你要干什么！”顾骁头皮发麻，一把将徐思源伸出的手按回来。
“不要怕，我总不至于害联盟未来的希望。”欧阳屿伸手
顾骁把徐思源往后一推，自己伸手，接下了那一滴金属液。
大家惊呼着涌上来，却看见那一滴东西在顾骁完好如初的手上滚动，丝毫没有像刚才那样灼伤。
“看到了吧，这东西对洛基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既然人类免疫，为什么我们会被针对呢？”苏凌问
“这是耐高温活性液态金属，”叶德华表情严肃，“初次发现在十年前。”
言星竹心中一紧
“我的学生，顾维言发现了它，并率先开始研究。但我们当时所掌握的唯一一桶液态金属，在从天穹第三要塞运往首都星的时候被炸毁了。”
果然。原来这便是妈妈用命换来的研究成果。
“这么多年重新开采，我们也只弄到了这一瓶而已，”欧阳屿看了一眼工作间里的外骨骼，“当年顾维言曾经绝密上报过，她去第五要塞采集样本时，在那里留存了一瓶，就藏在白沙星基地的底层仓库。”
“而现在，那条绝密的报告丢失，有证据表明，洛基人袭击白沙星基地，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
白沙星基地的底层机甲仓库，顾骁和言星竹被困过。
“那基地……”
“几乎全军覆没，”欧阳屿低下头，“天穹第五要塞指挥官也阵亡了，虽然我们已经夺回了白沙星，基地的伤亡人数尚在统计，但我们翻遍了整座仓库，也找到了报告上标明的位置，一无所获。”
“我方怎么知道，不是洛基人已经得手了？”言星竹问
“因为那个地方没有近期被打开的痕迹，而里面的东西也不翼而飞了。”
“我明白了，校长。所以洛基人也没找到东西，目光自然就会放在来过这里的人身上，”陈然理清了，“顾骁和星竹被困不是什么机密，一查就清楚了。”
“所以在你们能自保之前，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叶德华拉下脸来，“我的学生需要充足的科研时间，你们军委有点数！”
“叶老别急，我还没有说完，”欧阳屿示意他坐下，“元帅的决定是，在未来三年的正常学制期间，你们继续返回军科院学习，我们已经在学校里安排了最安全隐秘的实验室，徐思源可以和叶老继续天穹机甲的最后阶段研究。”
叶德华抱着手哼了一声，才慢悠悠地座下。
“另外，孙韬，季修凛作为专业人才，还请叶老一并教导着，这对他们队伍之后的运行至关重要，您看？”
“我没什么意见，”叶德华摆摆手，“反正来了就跟着学，能不能学得会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可是全联盟，不，是全星际最顶尖的科学家！能和他学，就算只是跟着，也比在外面闷着头摸索学到的东西多。
孙韬和季修凛简直像天上掉了馅饼一样，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德华看着小丫头说哭就哭，吓得往后靠了靠。
“叫老师啊。”徐思源轻轻推了一下。
“老师！”
“呜……老，老师……”季修凛硬生生憋住了。
“……行，”面对眼泪流的止不住的小辈，叶德华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也没有不答应，以后多看多做，少哭……”
目的达成，欧阳屿的心情自然特别好，他领着一班的人往上走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熟悉的白色电梯正在运行，他们静默地身处其中，就在电梯显示即将到达时，欧阳屿微笑着转过身来。
“孩子们，今天在这里的一切，不用我提醒了吧。”
“校长放心，我们是来进行重大任务例行登记存档的。”顾骁在大家懵圈的状态里率先回答到。
她算是在军委长大的孩子，合理的理由她大概知道怎么编。
“嗯，回去以后好好训练，”电梯门缓慢打开，欧阳屿送他们出去，“毕业之后，期待你们成为联盟未来的新星。”
离开了封闭压抑的环境，就连最稳得住的陈然都长舒一口气。
凯特拉一眼就看见还在抹眼泪的季修凛，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没有许可，不可以靠近那里，只有等着他们出来。
“教官！”季修凛看见远处的凯特拉，仿佛看见了救星
“他们干什么了。”凯特拉熟练的拿出纸递给去。
“就……登记。”苏凌摸了摸鼻子。
凯特拉意识到自己是脑Ⅰ抽了，怎么在外面问这种问题。
“走。”
“教官，我们去哪里？”言星竹问
“回学校。”
啊？这刚下星舰，又要走啦。
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已经知道，这时候除了服从调遣，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那，二班的人呢？”赵居棠小心翼翼地问。
“先回去了，”凯特拉停下脚步，“我知道你们两个班之间的感情不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果真的为他们好，就保持距离。”
这样的话无疑很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非局中人，就有泄密的危险，而且牵涉的太多，有些时候就会被卷入危局，比如现在的他们。
赵居棠低下头，没有再多说。
他们来去都匆匆忙忙，没有时间想别的。
但在星港，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妈妈！”苏凌很惊喜。
英蒂斯把女儿抱了个满怀。
“凌凌，照顾好自己呀。”
“知道了，”苏凌贴了贴母亲的脸，“等我毕业了，一定会成为您和父亲的骄傲。”
“一定的。”英蒂斯红着眼睛，不舍的放开了女儿。
凯特拉在人群里看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顾骁也看见了，顾维语朝她挥了挥手，脸色不怎么好看，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德赛尔家主。
“妈，我俩就不用这种桥段了吧？”顾骁缩过去，疑惑地看了一眼母亲身后的男人。
“你少自作多情，我找你们教官。”
“哦。”顾骁转身要走，却被凯特拉迎面薅回去。
“将军，我会完成任务的。”
“我不担心你的任务，”顾维语说，“希望凯特拉少将明辨是非，别让其他人钻了空子，骗了你的学生。”
“冷了就加点衣服，”德赛尔家主突然出声，“身边有朋友和老师，不需要你自己扛什么了。”
顾骁眨了眨眼睛，凯特拉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提前应下了，推着顾骁回到了队伍中。
军科院的队伍没有做Ⅰ过多的停留，直到星舰关上舱门，顾维语撞开一脸惆怅的德赛尔家主马不停蹄地离开，继续去忙自己的工作。
“家主，这……”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维语的背影，又看向准备起飞的军舰。
“没关系，只要她们还有凯特拉都平安，我就什么都能释怀。”
军舰在宇宙中飞速航行，这一次，大家都没有了欣赏风景的心情。
凯特拉有些想笑，这群孩子一个二个的顾左右而言他，把保密规则记得明明白白。
他用力地拍了两下桌子。
“你们别在这里和我绕弯子，我没有考你们的打算，”他开门见山，“关于液态金属，你们知道多少了。”
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但那四个字从教官嘴里说出来，也就意味着他也是任务的知情者。
“教官，我们都知道了。”苏凌说
都知道了？！凯特拉心里一下子拉响警报。
“您放心，我们一定服从安排，好好训练，帮助联盟找回液态金属，绝对不会让洛基人得逞。”陈然说
凯特拉不动声色地试探到：“别在这里说空话，那个东西异常危险，你们恐怕还没那个能力保证自己和别人的安全。”
“所以我们要继续去训练，”枭灼说，“反正人类免疫，到时候我们要是找到了，就泼洛基人一脸，再把东西回收。”
人类免疫。凯特拉提取到了关键词。看来他们没有和孩子们说实话。
他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点。
大家讨论的起劲，瞧着也没有过于负面的情绪，凯特拉想着事情，一直都没有插话。
季修凛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少了个人。
“教官，刘教官呢？”
“她回前线了，”凯特拉坐回床上，“刘怀瑾是前线指挥官之一，总不能和我一样，把重心全部放在你们身上，围着你们转。”
大家有点淡淡的失落。
刘怀瑾和他们想出的不算久，但教会了他们很多。
战争让她不得已不辞而别。
“我们会再见的吧？”孙韬有些不确定。
“她说了，下次见面她亲自考核，”凯特拉啧了一声，“凡是对战水平不达标的，她撕你们的毕业证。”
“那不行，这可是我的事业编入场券！”赵居棠抱紧自己。
“棠棠，还想着包吃包住包分配呐。”言星竹撇嘴。
大家都笑起来，赵居棠很严肃地回答：“当然要想，不然我当初干嘛答应招生办啊？难道要我回去弹琴啊？那不行！回去就开始练，什么体能格斗，机甲操作，先申请个半年的场地。”
“哎哟，那张二狗怎么办呐，”徐思源抬头望床板，“继孙韬之后，训练室外又要多一个望妻石咯。”
“那也不一定只有张二狗哦，”白平羽看了季修凛一眼，“修修啊，以后签字啊汇报啊，干脆就交给你了嘛。”
季修凛闹了个大红脸，掀开被子躲进去
“哼，我看你们真是闲太久了，”凯特拉板起脸来，“回去就先给我跑个五十圈。”
“教官我错了，我不该开玩笑。”
五十圈！？白平羽认错认的飞快。
“怎么？刚才不是说要抓紧练吗？看看你们一个二个懒懒散散的样子，就是欠练。”
“跑，回去就跑，”言星竹拍着胸脯保证，“再加十圈也能跑！”
“既然你那么积极，那就六十圈吧，”凯特拉借坡下驴，摸着下巴计划道，“忘了通知各位，未来三年没有假期，正好把体能再提一提，可以开始机甲提升训练了。”
“啊啊啊啊啊啊！！！”
………………
第九星区的恒星照亮了航线的前方，他们回到了即将相伴三年的学校。
当初来到这里的原因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言星竹在军校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星星？”苏凌疑惑地折回去找她。
“真漂亮啊。”
苏凌抬头看了一眼光秃秃，只刻有标牌和名字的大门。
上面刻着军科院毕业的将官还有作出特殊贡献的科学家。
联盟的军队庞大，但是将官却很少，这里是军科院成立千百年来，所有杰出的先辈和烈士的名字。
趁着凯特拉还在办手续，他们聚集在言星竹周围，一起看着这座简易的门。
“嗯，极简的艺术风格。”赵居棠也很给面子。
“看，上面居然有教官的名字！”季修凛指着那里
“这个居然很有灵性，”枭灼看过去，“咦，后面那个人怎么和教官一个姓？”
凯特拉·德赛尔的上方，还刻着一个名字：萨麦尔·德赛尔。
“那是德赛尔的现任家主，教官的同胞哥哥，”顾骁解释道，“听说当年，他一个人铲平了一支侵略军，还炮轰了对面的旗舰。”
大家回想了一下，在首都星宴会上那个温和又帅气的贵族大叔，怎么也无法把他和横扫千军结合起来。
萨麦尔，是古老宗Ⅰ教Ⅰ中的死亡天使，代表着审判和杀戮。
“哇，那他怎么去议会了？”苏凌感叹到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凯特拉不知不觉出现在他们身边，也抬头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遗憾，“但我相信，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联盟。”
“那我要立一个小目标。”言星竹说
大家都望向她。
她指了指名字的最末端，以下都还是空白。
“二十年吧，就二十年后，我要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