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防了,走神了,思绪飘了,念起了奶奶。希望老奶在另一边不要惦念我,我怕她叫我去陪她……
她民国十一年的人,熟悉她的人叫她唐佬。
奶奶是一个酒坛子,嗜酒如命,天天顿顿,餐餐不离酒。
十年前某天,酒后乐极生悲,摔了一跤,触发脑溢血,两脚一蹬,驾鹤仙去。
呜呼哀哉,她小瓦屋依旧,老人家却走了。
易静拿手挡在我面前,晃一晃。
“怎么了?”
“不好意思,你讲得太好了。我走神了。”然后陪笑,忙陪不是。
可见,我撒谎都技艺拙劣,虚伪的一逼屌糟……
“你怎么还流泪了呢?黄梅调有这么好听哩,还是我讲得太好?听得某些人哭泣,打动你泪点啦?老泪众横?”
“有吗?”我半信半疑地擦拭脸部。
“我们快到了吧?”我故意打岔。
“我还没有讲完呢?你那天听到的内容是什么?你得告诉我……”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黄梅调了,就不告诉你!怕你好为人师,沾沾自喜,除非你来咬我?”
我食指头做了一个勾引她来的小动作,一路小跑过去。
“你真不告诉我?”她眼神不直觉飘来飘去,最后落在我臀部上。
笑道“赵一建,你懂的”
一叫我全名,我慌的不要不要的。表示投降。
“鸟,好像什么鸟,树上一只鸟?”我还在思考。
“我知道了!”她抢答题,她秒回我。
我不认识的看看她。“这都行?”
心里埋冤她一句“鸟人!”
路边树树着春色,村村罩余晖,这里炊烟袅袅人家。
苍翠如树林憧憧,清新如水土相润。
热情如稻浪翻涌,烂漫如鸟语花香。
十分钟的路程,墨迹墨迹走过了双倍时间。前面一拐,青瓦红砖的屋背后正是诊所。
……
张果村地形属于丘陵地带,周边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花香可嗅,鸟语可闻。
布谷鸟声如洪钟,头顶一声声“割麦插稞,割麦插稞”扣人心弦,催促庄稼人赶快下田插秧,已是昭然若揭。
青山隐,流水潺,农夫荷锄日出而作,牧童口哨而吹。
田野细水涓涓,久久难忘。一幕幕明媚、安逸的乡野风光山居图油然而生。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突然,远见几个少年在田埂上冒头出现。
乡野乡民,村夫村妇,扶锄犁田,欢声笑语,生机勃勃。
“易洋千玺”脑袋上顶着黑顺头发在田坝上奔来奔去,像是头上带了一顶黑毡帽,阳光灿烂,那头发黑得发亮。
田坝路窄,仅仅容身一人。
等“草上飞”挤过来的时候,屁股一拱,“噗咚”是谁都会掉到水田里去。
幸好大家都是打赤脚,掉到谁家水田,还帮忙踩上两脚。
脚背绷直,挖一坨稀泥,从天而降,“天女散花”,当是蹩脚耕田。
一阵清凉,从脚尖慢慢渗透肌肤,解暑又清爽,不亦乐乎。
衣服,裤子被粘上泥巴的少年,也不轻饶对方。一阵推扯,互相伤害,尽情玩耍。
日头不大,太阳不晒人。正是农户一日干活的最好时光。
远处犁田的身影一个挨着一个,刚下田的户主和牛都有力气,卯足了劲儿,摆开阵势,和田来一番较量。
田有各种形状,或圆或方或三角,又或是尖头,扇状,椭圆形,又或是两者皆有之,蜿蜒曲折,再一头弧形,另一头长驱直入等,没有规律可循。
放眼望去,一目了然。
田坝则弯曲多变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忽一条田口首尾相连,忽高忽低,似波涛起伏;
忽一条长坝若长龙,似腾云驾雾;
忽两三条田坝接龙,似山峰连绵不绝;
也有四四方方正正之坝,配合田地组合成“男”字,人在里面劳作,天然想起“男人”之力,耕耘不辍,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每个田都会有一个有趣的名字命名,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想必大家都是前说后叫,意思就是上上辈子一直延续下来的。
说大一点,也可谓“继承香火”,传宗接代。甚者发扬光大。
说小一点,就是祖“名”不可为,不能坏了规矩,落得违反祖宗,有辱家门。
田名文学一点有叫“青唐”,“舌普”,通俗易懂有“长田”,“塘坝下”,“日月潭”。
再稀奇古怪一点就叫“三斗丘”,或者“三斗秋”,两种丘秋的含义,其实硬掰,也是都讲得过去的事情,不必较真儿。
每家每户的田地都是祖上相传,传承有序。
田插秧,有晚稻,二季稻说法;
地大多种小麦,油菜。
等麦子熟了,风吹金黄麦浪,似长江波涛滚滚;油菜花开,飘香四溢,目之所及,花海一望无垠。
也有农人把荒地开发利用当菜园用。
种上青椒,西红柿,有豆角,冬瓜,丝瓜,有长条的茄子,有甘蔗等,不一如足,应有尽有。
最值得一提的是韭菜,割了再长,长了再割,如此循环往复,还长的郁郁葱葱,儿时惊叹不已。
这个时期的田分三种。
旱田,水田,秧田。不难理解,都顾名思义就是。
少年们要先找到秧田扒秧稞,也可以理解为秧苗。
五个少年一起,按照事先指示的秧田,很快找到目的地。
拔秧之前,几个还要戏耍一番,先给自己放会假。
“小王”眼见,看一田头,田埂边上有淤泥,预见里面有野泥鳅。
突然奇想,要活作泥鳅,也许中午可以加个餐?
说干就干,两手袖口一撸,裤腿一挽,各卷三四下,待到裤腿高高挂起,即停下来,也不怕沾水和弄脏裤子了。
少年左右开弓,发动“无影脚”,先前趿着拖鞋出门,这会两脚踢飞,拖鞋已出数丈远。
一只刚好落在田埂边沿上,上下晃动,生命岌岌可危;可见并不是“三脚猫”功夫。
另一只用力过猛,一头栽进水田里,鞋后跟插进泥潭,不能自拔;拖鞋嘴角处龟裂,这会儿呲牙咧嘴,有风吹过,迎风飘扬。可见腿脚功力深厚,了不得。
因为体型大,田埂上“侧方停车”的“草上飞”一看,好家伙,吃了一个闭门羹,一大坨黑泥从天而降,直挂脑门,他身上,胳膊,腿上到处都是黄稀泥,像是刚腹泻的孩子飙了他一身屎尿……
真是飞来横祸,随后他“哇”的一声,大叫起来,说这特么是一坨粪便,众人哄笑,笑过之后,深表同情。
这小王八害人不浅,间接让胖子吃了畜生的粪便。“草上飞”摆一副生无可恋的脸,变得麻木不仁,郁郁寡欢。一个劲儿骂“小王八”是畜生,畜生不如……
“小王八”从小逮鱼抹虾,田间地头都是他的天下。俗称“孩子王”,甚至可以进山捉蛇,捕斑鸠,抓野鸡等。
这会儿低头,屁股翘上天,两手化拳为绵骨掌,十指紧握,插进泥坑,一刹那,一插,一掏,一翻出来,果然泥鳅翻着肚皮,几条滚动。
抓的泥鳅没地方放,又舍不得扔掉,还等着加餐呢,头痛不已。
曹得望想到一个好办法,可以把泥鳅放在矿泉水瓶子里。
法子是好法子,只可惜大家都是吃饱喝足来的。这1.5升的农夫山泉谁能一口气搞定?
之后,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眼光一致落在“草上飞”身上。
“不要啊……”胖子歇斯底里。
打了几个饱嗝,挺着肚子,他终于在大家的呐喊助威中,一气呵成,终于肚皮滚圆滚圆,像极了一只刚喂饱的蚕。
“易洋千玺”和他开玩笑问他几个月身孕了。
“草上飞”就差白他一眼,跟着撒手人寰。
少年还真是身手不凡,不一会儿功夫,矿泉水瓶子装了三分之一左右的泥鳅。
泥鳅个头大小都差不多,有个别大的,背上乌黑发亮,它们各自吐唾沫,黏糊糊在一起,腥味,土味十足。
小王后面又抓到三只螃蟹,瓶口放不进去,就让胖子想法子把瓶口弄掉。
胖子找来石头当剪刀使唤,锤,砸弄半天划破一条粗糙裂痕。最后几个少年坏人使坏,怂恿胖子用嘴撕了它。
胖子也是暴躁脾气,迫不得已,他真动起嘴来。
是准裂痕一顿撕咬,“啪啦”一声撕裂,瓶口开裂,里面的泥鳅都倒出来,洒得胖子满头,满脸都是。
鼻子里塞了一条泥鳅,嘴角也有一条长长的……
胖子尖叫一声,“妈呀!”差些昏死过去。
几个少年赶紧过来帮忙,连小王八也来了。
他们过去不是帮胖子,他们是去帮忙抓泥鳅。
泥鳅散落一地,一片狼籍,它很不好抓,湿辘辘,滑滑,软软的。
有的少年干脆用手掌捧起,小王八则是中指和食指夹住,仿佛夹着一条黄鳝。
泥鳅都抓回来了,螃蟹也放进瓶子里头。足足有一大碗,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大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
笑话着刚才抓泥鳅彼此的丑态百出,也算是功德圆满,就是有点废“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