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落魄的读书人也会去蹭读诗书，史书，站在墙下酸评几句时政，说到激动处一群人还破口大骂的都有。
后果当然免不了被隔壁县衙冲出来的带刀差役抓走，把迂腐的书呆子们丢去远处的大街上。
问王念念怎么知道这些？
那当然是她想看点新闻后通过陈柏打探来的啦！
当年从北地回来的镖师，前几年有一个姓母的青年不知走了谁的关系，居然改了良籍进县衙当捕快了。
惹得在王家当护院的母丹和母曾兄弟俩很是羡慕了一番，直说本家那小子命好，傍上了个寡妇，那寡妇不过二十三岁，她的父亲在衙门当个整理文书的小吏。
囫囵吞枣把县志看了一大半，绿珠兴奋地回来了。但是赵粉也安排了婆子提了食盒一并到了。
没办法，王念念只得先净手吃晚膳，并安慰绿珠：“待会再说吧，你不要着急。”现在天气还冷，饭菜不能久放。
食不言，寝不语。
绿珠在旁伺候，心里跟蚂蚁挠似的，很想对小姐一吐为快。
她怎么可能不急，这是有关丫鬟的大事！
今晚的饭菜没有平日里的丰盛，但是质量也不差多少，还有新鲜的菠菜和红菜苔。
王念念认真吃着，她虽然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姐姐没有对她倾诉的欲望，也就没到立刻就要知晓的地步。但是看绿珠心不在焉的样子，闪烁的眼神，满脸都是不吐不快的纠结，就差去抓耳挠腮了。
王念念看着好笑，不由加快了用餐速度。
留香见了，越发觉得四小姐说得不错，自家小姐对她们几个确实纵容到有些宠溺了。想着现在还不是时候，晚点把小丫鬟们叫来，自己先逐个敲打几句。
等王念念饭后往渣斗里吐完漱口水，绿珠由着秀雅和小丫鬟收拾桌子，把自己过去看到的，赶忙一股脑说了出来：“七小姐！我去杏花居的时候，柳儿姐姐正跪在正房的檐下哭呢！”
厅堂里的几人大惊。
柳儿可是被夫人赏给四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今年已经十八岁了，除了赵粉，在西跨院的大丫鬟里头就数她最得脸面。
主子对大丫鬟别说下跪了，呵斥几句那也是令人没脸的，今日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让四小姐这么惩罚她？
王念念更是满脸问号。
秀雅和小丫鬟收拾碗碟的手一颤，差点打翻了剩下的菜。
留香捧着渣斗都忘了端出去，急急说道：“难怪今儿去正房请安的时候是巧儿跟着的，我当时正顾着小姐的手指也没多想。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绿珠和秀雅这才注意到小姐的手，赶忙问怎么回事，留香说了，趁机教训了她们几句。
王念念听到消息后反而平静下来。
自己的姐姐，单独住了个院子，又跟着母亲和祖母学了一年多的管家事宜，这几年为人进步非常大。她真诚有礼，做事稳健，对待下人也温和，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
应该是柳儿做了什么事触碰了姐姐的逆鳞。
这么想着，便这么说了。
绿珠听了小姐的回话如同找到了知音，赞了声：“还是小姐慧眼如炬！”竹筒倒豆子般继续说着：“我见了连腿都迈不过去，去了吧怕她没脸，不去吧？小姐您本身就是让我来探听消息的，现在正主居然跪下了。”
再说下去就是私密的事儿了，王念念见在厅堂里不便说这些，抬手止住了绿珠的话头，让丫鬟们吃了饭再说：“先打住，把饭吃了，收拾干净了再随我去东稍间说话。”
自己起身拿了小丫鬟递来的木托盘上温热的布巾子擦了嘴，率先迈步去了东稍间。
留香放下渣斗，让小丫鬟去收拾，自己跟着小姐的脚步去东稍间，拿了个火折子开始给灯罩里的蜡烛点灯，点完灯才出去厅堂。
厅堂里的几个人连忙动了起来，几个人收拾一阵也坐去一旁的小桌。轮流吃完饭，让小丫鬟守在门口，绿珠提了茶壶，和留香、秀雅去了东稍间。
王念念整好以暇半倚在罗汉床上接着看县志，见她们过来把书卷放在小桌上，对她们道：“都坐下说吧，具体怎么回事？”指了指地上不远的小锦杌。
几个丫鬟都坐下，事到如今绿珠也不着急了，清了清嗓子才道：“我看柳儿跪着，看门的嬷嬷知道我要找柳儿有事，把我拉到一边，让我回去，我不想走，给了她两文钱她才说。
她说四小姐午歇起来后柳儿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四小姐大发雷霆，把个洗脸的铜盆都落在地上，小丫鬟们在外边也不敢冲进去，内室四小姐教训柳儿的声音很大，连自己在门口都能听见几句，后来不久就看见小陈嬷嬷陪着柳儿出来，让她跪在门口，院里没有一个人敢求情。”
如果丫鬟有事相求，不同意也不至于把人罚跪吧？
王念念不信姐姐是这种人，问道：“姐姐的奶娘呢？后来小陈嬷嬷是什么态度？”
王筱盈是二房第一个孩子，奶娘是崔氏帮着找的。也姓陈，但是年龄不过三十岁，远没有芸娘的奶娘年龄长，在西院的地位也不及，大家就都陈嬷嬷和小陈嬷嬷得叫，以示区分。
“小姐您问得对，我看看门的嬷嬷来来回回就是几句什么放肆，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于是就去安慰了柳儿几句，柳儿不理我，只是埋头流泪，眼睛都哭肿了。”
绿珠想到那个场景就心有余悸———柳儿眼睛肿大得跟桃儿似的，膝盖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居然连个垫子都没放。
三人静静又听绿珠说：“于是我便走了，去找那三个小丫鬟，三个小丫鬟还没有去内室伺候的资格，她们哪里懂些什么？
没办法，我就去东厢房找到小陈嬷嬷。小陈嬷嬷眼睛明亮，对着窗在穿针引线，还有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给四小姐纳鞋底，我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大。
我便直接说明来意，不知道小陈嬷嬷觉得被我知道也好还是觉得这件事秋思居的人迟早会知道。
她告诫般得对我说：柳儿那个死丫头不知道被哪股妖风吹到了脑子，居然趁着夫人给大少爷成亲提前挑选个通房之时，主动到四小姐面前求着要去给大少爷当通房！”
王念念又是茫然又是震惊，她不是刚来什么规矩和生僻词都不懂的时候了。
茫然的是通房是什么好去处吗？怎么还争着要去？惊的是大哥哥今年才十八岁...好吧，也不小了。可成亲娶媳妇之前就要被通房破身子？那新嫂子知道了怎么办？
事关自己大堂兄，王念念不敢再想下去，脸色爆红。
留香听了也羞涩不已，赶忙打岔过去：“她可真是存了个天高的心了！平常我们也常常相处，居然没看出她有这个心思！我呸！”
秀雅属于完全不懂的类型，不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见小姐居然脸都红了，震惊不已，跟见了妖怪似的，大声惊呼着：“天哪小姐，您的脸怎么了？”
王念念被她吓了一跳，发现三个丫鬟都瞪大了眼看着她，好像在看什么稀奇事。
面对三双怔怔然又疑惑的眼睛，王念念羞愧难当，这才痛恨自己的“懂事”来。
呆了一瞬后，她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大声喊道：“我是听到大哥哥要成亲不好意思了！怎么了？秀雅你别大惊小怪的！还有绿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啊！”
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居然倒打一耙！
秀雅一窒。
留香想的是小姐居然会脸红了，真是过了八岁后女孩子就长大了，听了男女之事会懂得害羞了。
绿珠回过神来，小声嘟哝道：“不喘气的是死人呢...”
王念念千方百计终于找到了丫鬟的破绽，又想把话题再往一边拉，好让她们不再注意自己的脸，指着绿珠故意大声嚷道：“哈！你看你！居然说死字！刚过完年不能说死字！”
过年期间才不能说死字吧？
留香哭笑不得，看小姐红润的面颊，怎么看都觉得她都是色厉内荏的状态，不想小姐难为情，忙握住了绿珠还想辩驳些什么的手道：“好了，你快给我们说说后来怎样了？小陈嬷嬷后面还说了什么话？”
被小姐一打岔差点忘记怎么接着讲，绿珠想了好一会儿才接道：“小陈嬷嬷说，四小姐再三确认，问柳儿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吗？不想嫁个本分正经的人当嫡妻，宁愿舍弃跟自己多年的情分也要自请去夫人那儿当通房？
那柳儿说了一大通舍不得四小姐的话，如何感激四小姐的话，最后还是决定要去给大少爷做通房。
柳儿说自己长得不错，针黹女红厨艺也拿得出手，更是习得几个字，比大少爷屋里的两个大丫鬟都好不少，如果四小姐愿意推荐，自己肯定不是没有机会。
那大少爷屋里的丫鬟们可都不是识字的，长得说是一般都是抬举了。是大奶奶怕一些妖艳贱货勾搭了大少爷，没法让大少爷安心读书特地挑选的人。”说到最后绿珠扁扁嘴，声音小了点。
听到这儿，王念念有些明白了，制止了绿珠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