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莫兰书店。

    “这本我要了。”

    扫视了一圈后，威廉将一本名为《屈内与格特》的书籍放到了莫兰小姐跟前。

    接过威廉手中的英镑后，莫兰突然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身为无形之术的学徒，她敏锐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变化。

    但是究竟是哪里的变化，她又不是很能说的出来。

    好像是。。。变得更沉稳了？

    “莫兰小姐，你听说过清算人这个组织吗？”将书本拿起后，威廉有意无意地询问道。

    “清算人？”莫兰一愣，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但是等到威廉再度复述了一遍后，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你被他们追杀了？”

    呃，曾经被砍了一刀算被追杀吗？

    迟疑了一会后，威廉摇头。

    “你欠或者要欠他们债了？”

    巧了，那位追债的清算人不久前才免除了他的债务，现在他们是名义上的盟友了。

    于是威廉继续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莫兰小姐松了口气，接着像是怕被听到一样，小心地将脖子伸出柜台打量，在确定巷口没人之后，这才转过头，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是跟你熟，我早就该赶着你走了。”

    真有那么恐怖？

    威廉歪了歪头，不由得想到了E小姐。

    是错觉吗，为啥他感觉那家伙实际还不错的来着——如果真如莫兰小姐所言，那对方肯定不会说出那种“免除自己债务”的话。

    “你知道自己在谈论谁吗？”莫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可是欧洲最大的非官方暴力团体之一！

    作为清算人，要么是冷酷的杀手，要么是粘着你不放的狗皮膏药——更重要的是，一个个跟乌龟一样活的贼久。”

    呃。。。

    不知为何，威廉的脑中闪过了背着龟壳，四肢笨拙地在地上阴暗爬行的E小姐。

    他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近几天内心的阴郁都消减了几分。

    “你还笑！”莫兰瞪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说道，“至于那些清算人的首领，更是畜牲里的畜牲，生儿子没皮炎的玩意。”

    “你跟他有很大仇吗？”威廉收敛了笑容，有些好奇地问道。

    莫兰脸上闪过了一丝阴郁，轻声说道，“我的姑姑，就是被这家伙无意杀死的。”

    “对不起。”威廉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低下头表示节哀。

    至少现在，他无比理解这种感觉。

    “总之，我宁愿和防剿局沾边，也不会去和那群家伙打交道——当然，两个都不沾是最好的。”莫兰总结道，头也不回地钻入了柜台的阴影中，留下威廉一个人陷入沉思。

    那他既跟清算人沾边，又跟防剿局有关系，岂不是非常，非常危险？

    但话说回来，他所认识的两人——康妮和E小姐，凭借他自己的直感，并非莫兰描述的那番。

    康妮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后者嘛。。。

    他承认，E小姐讲的《三日愚行》的小故事一开始确实吓到了他。

    但现在回想起来，对方作为清算人的交涉方法虽然礼貌但简直堪称幼稚——哪有催债人上门后还好一阵解释，而不是直接先给债主来上两拳，等揍得对方生活不能自理后，直接揪着对方的衣领开始收债的？

    毕竟在这个世界中，谁的拳头大，谁就掌握了真理。

    至于官方的权威。。。哈，想想看发生在康妮身上的惨状，威廉早就对此不抱希望了。

    相比之下，E小姐的举动简直是绅士，哦不，淑女。

    要么是自己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要么就是自己运气太好，找到了万里挑一的异类？

    一边想着，威廉一边走出了莫兰的小店。

    感受着从大西洋吹来的寒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重担——还是在圣诞节。

    在康妮住院之后，所有的开支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就算有道森留下的遗产，加上康妮之前存下的一些积蓄，他也必须精打细算。

    他回头看了眼有些昏暗的小巷，在叹了口气后，意识到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来莫兰书店了。

    万幸的是，康妮的朋友，名为斯宾塞·霍布森的家伙，前两天正好给自己寄了封信，并提及了对自己知识的需要。

    或许为这位先生帮工，可以暂时缓解他缺钱的窘境。

    所以自己总归是要回到打工人的身份上呗？

    想到这里，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接着就沿着泰晤士河的上游走去。

    跋涉了一段路后，他在了一栋名为“霍布森事务所”的建筑面前站定。

    威廉打量门前的立牌，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着——

    【“揭开真相，一探究竟！”（此处被重点圈出）

    欢迎来到霍布森事务所，我们是您在深陷谜团、寻求真相时的首选伙伴！！！（数个浮夸的感叹号）

    凭借多年的专业经验和卓越的解决问题能力，我们为您提供以下专业服务：

    个人案件调查：不论是失踪案件还是外遇（后者20%优惠！）

    商业调查：您竞争伙伴的外遇，给对方精神和事业上的双重打击！

    （以下省略密密麻麻的更多内容）】

    不用看了，想来就是这个地方。

    暗中吐槽了一下浮夸的立牌，威廉就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找谁？”门口的接待员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用同样慵懒的声音问道。

    在得知了威廉的目的后，接待员转动着椅子，慢悠悠地划到了一扇门前，然后用整个事务所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吼道，“大天才侦探，找你的！”

    下一秒，一位带着费多拉帽，看起来也就比威廉大上几岁的青年急匆匆地从办公室内跑了出来。

    “威廉？”

    在看到威廉点头后，他摘下了脑袋上的帽子，抱歉地说道，“我对发生在康妮身上的事感到遗憾，她现在的伤怎么样了？”

    在得知对方依然在昏迷中时，他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道，“她一直是这样勇敢的人，只是可惜啊。。。”

    “。。。原主保佑她。”斯宾塞在胸前画了个像模像样的十字表示默哀，然后招呼着威廉进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抱歉，这里边有些乱。”年轻的侦探一边收拾着桌面上杂乱的文件，一边抱歉地和威廉解释，“你懂的，职业原因。”

    寒暄结束后，威廉打量了一下四周，直接问道，“霍布森先生，您找我是为了——”

    “叫我斯宾塞就行。”青年快速地说道，“我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翻译一些文献。听康妮说你学过拉丁语？”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斯宾塞眼中不由得一亮，“太好了，你来看看这个。”

    侦探在杂物堆里一阵翻找，然后将一本薄薄的，有些破旧的古籍推到了威廉的面前，“就是这个。”

    书的名字叫做《绅士笑话集》？

    威廉照着拉丁语法，一字一句地将名字读了出来。

    一本笑话集，就这？

    他皱了皱眉头，“介意我读读书中的内容吗？”

    在得到了对方的许可后，威廉这才翻开书页，快速地扫视着。

    越看下去，他的脸色越发怪异。

    看起来似乎是一本讽刺喜剧，而内容则是有关于出轨。

    出轨。。。至少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沟子文学。

    但不管怎样，这位斯宾塞先生的口味都有些奇特啊。

    他快速地瞥了旁边的侦探一眼，然后继续阅读那些堪称炸裂的文字。

    不过有一说一，除开这些奇奇怪怪的内容不谈，作者的用词确实颇为风趣，无愧于笑话集之名。

    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斯宾塞后，侦探有些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你确定是这样？”

    “我百分百可以确定这点，”看着陷入沉思的侦探，威廉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和你的预期不一致？”

    斯宾塞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只是身为记者的直感罢了——如果只是一本普通的拉丁语系笑话集的话，我觉得它绝对不止这个价钱。”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威廉身边，悄悄说道，“甚至有一位神秘的黑袍人，想要用整整50英镑向我购买这本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