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他们这厢祭祖完毕，赖在祠堂里不肯走，还讨了封，得了赏。但年幼的南宫巳北，洋洋自得，好些年。

    只听他回家跟母亲姐姐说起来都是：

    “列位看官：你道此石头从何而来？”

    说起根由虽近荒唐，细按则深有趣味。又说，“待在下将此来历注明，方使阅者了然不惑。”

    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

    他又说，“后来，这一块石头，辗转被蛇的家族得到。此等宝物，形同美玉，灵性已通，只能供在祖宗堂前。”

    蛇的点石成金术，据说便源自始祖神女娲，脱胎于女娲补天剩下的一块石头，其原理跟“熔炼原石以补天”差不多。

    话又说回来，蛇的家族的家族摆谱，明显还在神的城的创世神史之前：

    南天空十三家族，就属蛇的家族调子高，南宫朱雀那里一早挂了号。

    话又说回来，四神朱雀，多为女子，而女子一般怀柔居多。

    都督夫人东宫卯荷也是出身这等人家，嫁过来南天空蛇的家族，真可谓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晓得的，这是蛇的家族，不晓得还以为这是凤凰蛋家族。

    凤凰，是南宫朱雀的别称。也可用于这种不便直呼其名的时候。

    前年回来祭祖，府上大小姐南宫巳南已经十六岁。

    不曾许婚。

    都督夫人那时便存了心事，牌桌上回答得滴水不漏。

    有了个弟弟，南宫巳北，小小少年，跟她离开这里的年纪差不多，正是未谙世事的时候。

    生来爱显摆。一进屋，也不管这是在祖父家待客的院落里，多年没有回来，家里子孙昌盛。

    也没有空着他们的院子，近十年不让人住的道理。南宫巳南正好在她母亲房里，二少爷南宫巳北就推门进来了。

    也不管他姐南宫巳南正在都督夫人跟前，也不管她们之前在说什么，就自顾自地摘袋递过来，说着：“娘，帮我数一数，有多少。”

    说着，便是一个荷包递了过来。南宫巳南正好在都督夫人身边，便也顺势看一眼：

    里面尽数金银，做成了花生和瓜子的模样。

    很是逼真。

    “这是上哪里讨封去了。”都督夫人看了看，又说，“供桌上的，都没落下。”

    “祖父给的。”南宫巳北说着，大概是瞧见了一旁的南宫巳南，便多了句嘴。说是，“我问祖父要了，我姐的呢。”

    “你祖父就扔给你一袋金银制瓜子花生？”都督夫人问他。

    “祖父不给，说我姐的，不在他这里。”

    说得南宫巳南也看他一眼。于是，他画蛇添足，“姐，我分你两颗瓜子两花生吧。”

    听得都督夫人都眉心直抽抽，一荷包了，大过年的。一母同胞的亲姐说得跟见者有份似的。上门伸手讨要呵，便也开了口。

    “那娘的呢。”

    “娘还要啊。”府上二少爷南宫巳北看了过去，眼神坦诚，话也实诚，“我没问祖父。”

    回头，家里妯娌打牌说起来，说是，若非他们几个仗着年纪小，把主意打到白玉壁上，还没有人管到他头上：

    府上二少爷南宫巳北年纪小，辈分却高。祠堂里，祖宗跟前，看世系次第。

    都督夫人这厢已经得了消息。

    刚刚过来说了一声。

    这会儿跟府上大小姐南宫巳南说起来，还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才回去几天光景，说起来这混世魔王，竟混成了带头的美猴王。”说到这里，自己撑不住的先笑出了声。

    说是，“不等我问他，一回来他自己倒洋洋自得，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利索干净。”

    又说，“也是，他原是他们小叔，被逮个正着。不推了他出来，却说是哪一个。”

    话说到这里，都督夫人东宫卯荷也有些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似乎提到小小少年，就跟当年的小小少女，有很多开怀的事情。

    说他是，生在北疆，长在蛮荒。搁在他姐这里，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美誉，都督夫人看着送过来的意帖。

    男家送来女家的，给她父母家人看的，媒人自然是要将她家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小小年纪在外奔波，那都是见多识广。

    “只看夫人，儿女双全，就知道府上是福全的人家。府上大小姐，跟着夫人和她做官的爹，从南走到了北，又从北疆的西走到了东面的大海上。这天南海北，做姑娘的时候都走到了，看遍了，谁家姑娘能有这福气？”

    又说，“这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门好亲事。还有您在一边，指点她，这怕只怕福气大，一般寻常人家也受不起。”

    原本就在家里无法无天惯了。都督夫人庆幸这是要回去了，不然，回头传出姑爷是姑娘自己挑的话来。

    也有人来跟自家老爷提亲。

    都督大人如何肯让人知道，知道自家姑娘这么离经叛道，自己相中的姑爷，便只是沉吟。

    沉吟不语。

    于是，那人会错了意。说起来，便是：“南宫仁兄，你就嫁个女儿，也要敲我一笔？”

    提壶斟了茶来喝，又说，“你夫人一早放出了话，是要你们那里最好的一台车，压箱底。”

    现在，就给传了些话出来。

    都督夫人不妨这等事情，还攀扯上了她，当着府上大小姐只能说二少爷，“我原本还担心，不知他日后会长成何等人物。”

    顿了顿，又说，“好在是要回去了。自然有他老子拘着这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谁短了他的，天圆地方。”

    天圆地方，被古人运用到了方方面面，也有方孔圆钱。

    家里千头万绪的。谁还专门惦记着他们兜里的三瓜两枣。到底闹得家里老爷子露了面。

    前年回了家，也就团圆饭上，蛇的家族的老爷子露了个面。

    祠堂里也没有。

    别人还好。但府上二少爷南宫巳北跟他的侄子辈走得近，一早听说了，他拿的可是头一份：

    估摸蛇的家族的压岁钱，也跟祖宗跟前的辈分挂钩。

    就惦记上他的压岁钱。

    他们都恭维他，辈分高，都等到了这时候。

    又听她母亲佯装抱怨，“眼睛原就生得比别人歹毒，居然瞧上了那方白玉壁，说它是‘神的钱，天圆地方’。”

    天圆地方，也是说，神的城。

    而都督夫人的话，也勾起南宫巳南不少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