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方云生出现,我似乎话变得多了些。
多了些骂人的荤话,谁教他总没脸没皮地逗我。
也似乎,没有那么寂寞了,老了很久的心,渐渐变得活跃起来。
方云生总要在周末的早晨拉着我出去锻炼,原来是散步,后面竟变成了跑步,我十分不愿意,他总能想到各种方法逼我就范。
对此,他说“欢欢,你该多锻炼,身体太差了。”,在这件事上,没有半分商量。
一到周末,就是我最难过的时候,再也没有了懒觉这种东西。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想让这个人搬出去,他就又开始装可怜。
“欢欢,我搬出去就没地方住了,你让我睡在大街上吗?”方云生该去做个演员,声色俱佳,演技一流。
我其实想说,那你睡在大街上吧。
“随你。”不知是我迟钝,还是不愿意揭穿,方云生其实是有自己的住处。
自从他住进来开始,便一门心思做起了无赖,时不时逗逗我,直把我逗得面色通红,低头不语才肯罢休。
有时实在不想忍他,只得低喝一声“神经病。”
他倒笑的更加灿烂,似乎我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夸他似的。
想了许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去看看父亲。
公墓离我的住处,不近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我让方云生在车上等着,一人独自走向那伤心之地。
一个又一个墓碑,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墓前,零星地放着几束白色的菊花。
我走得很慢,害怕看到那个人的墓碑。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几百米,我恍若走了一世那么长。
终于,走到爸爸墓前。
我记得,爸爸最爱白色玫瑰。
四处无人,我坐了下来。偌大的公墓,仿佛只剩下我与爸爸两个。一个在外头,一个在里头。
“爸爸,我是欢欢。”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爸爸看着我,满眼都是笑。
“爸爸,我好想你。”有风,吹过香柏树。
我靠着墓碑,就像小时候靠在爸爸怀里一样。只是,那时温热,此时冰冷。
自那次哭过后,就哭不出来了。
我就那样,坐了很久。
偶有几只飞鸟掠过,便寂静无声了。
这墓园那样大,方圆几里,爸爸的墓那样小,没在这许许多多的墓里,并不起眼,却也只有这一座,让我心惊胆寒。
你陪我长大,我却不能陪你变老。
以前听老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并不觉得如何,反正爸爸一直陪着在我身边。
那时我觉得,爸爸永远那样年轻帅气,殊不知,天有不测风云,没有天灾,人祸便至。
如此已不是最残忍,最残忍的是,我不曾见他最后一面。他最爱的我,却没有送他最后一程。
真正天人永隔的时候,我显得这样无力。
想到有一天,我也要躺进那小小的四方的墓里去时。我反而有些释怀,那样,是不是就能与爸爸再次相遇了呢?
鬼神之说,初听时觉得荒诞可笑,一笑而过。真正人力不可为时,便又希望人是真的有灵魂与来世。
只是,世事,总是留一点遗憾,才显得完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