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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只草莓如何获得自由(下)

    游焘如同四根藤蔓,纠缠着她的手臂。

    临恩目不转睛地盯着,脑海中充满担忧和迟疑。

    从他治疗师的职业记录来看,游焘对人类感染不同于自然生物,如果说游焘对于自然生物的感染可能是伴随其终生的,那么人类就只是作为游焘的临时宿主而存在。即使未经治疗,游焘终将会在某个时刻自行离开,但停留时间无法预测——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年。在“逗留”期间,虽然它们不会直接伤害宿主身体,但却会引发人类无法控制的幻觉,导致人类产生非理性、失控行为。

    在历史记录的所有感染案例中,从来没有人类能够与游焘共存而不受它们影响。

    但现在,她的出现,违背了他职业已知的一切逻辑和先例。除非…

    呜呋呋!——

    一连串的哀嚎声随着海风从她身旁向临恩飘来,听起来像是某种受折磨的生物发出的悲鸣。

    “那是……什么声音?”临恩声音带着微颤,眼中闪烁着不安。

    “声音?”她轻声、近乎随意地回答道:“啊,是它们的叫声。”

    她突然抬起左臂,手中揪住了三只拳头大小的艮壳幼芽。三只幼芽被她握住卷须,发出令人不快的呜呋声,在它们的大眼睛里可以看到不安分的棕色游焘在翻滚转动。

    “正好,你帮我照看一下它们。”她声音听起来既轻飘而疏离,“拿着有点碍事。”

    话还没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得将三只受感染的幼芽塞进了临恩怀里。临恩几乎是本能地接住了它们,立即感受到了三只幼小生命体的颤抖与活力。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临恩结结巴巴,语气既困惑又愕然。

    他低头看着手臂上三团黏糊糊的家伙,它们伸展出卷须,好奇地触摸探索着自己。与刚刚柔软顺从的姿态不同,它们很快就化成了三颗防御型刺球,似乎并不习惯新的陌生怀抱。

    他看着幼芽和站在面前的神秘女人,想弄明白现在的情况。

    当他稍显慌张的正准备开口,眼前女人却出奇地平静,她伸手翻过临恩的左手腕,仔细端详着隐藏的🝖形图案装置。

    “我必须得说,”她率先开口,语气透露着一丝淡淡讽刺,“他们就喜欢搞这些——花架子。”

    临恩的表情震惊且难以置信,他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直率”且“不友善”的言论。毕竟他刚刚凭借自己作为治疗师的职业经验和技能,成功解决了艮壳和那位新任秩序督察员的感染问题。但现在,她,偏偏是她说出的这句话似乎让他一切努力都化为虚影。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冒犯,眼神开始摇摆不定,内心情绪像腰间的骇浪般汹涌。他猛得收回手臂,想要将她的手甩开,同时为自己辩护。

    毫无预兆地,她转过头来,他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堵在喉咙里。

    临恩闻到咸涩海风从她身上带来独特的花草香气,这次他模糊分辨出其中夹杂着淡淡的迷迭香。她的头发在海风中舞动,露出鼻子上轻微的晒伤痕迹,丰润的嘴唇微微抿起,透露出不悦的表情。

    她的五官并不算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却衬托得这张年轻脸庞有种独特的美感。而当她将脸完全转过来时,终于,他看到了她的左眼,如星空般呈现出深邃的黯蓝色,其中点缀的金色,像是来自遥远星系的微光。

    当凝视那只眼睛时,他感觉自己看到了无垠宇宙和浩瀚星河在眼前缓缓流转,星辰牵引着他的心绪,随着昼夜的不断循环而潮起潮落。

    临恩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双眼睛所吸引,他感到心脏从未如此剧烈的在胸口跳动。这副人类躯体,正散发着超越他认知范畴的璀璨光彩。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压制得无法发声,留下的只是一段沉默。

    “抱歉……”当他嘟哝着发出声音时,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同时,又尴尬得让他感到不自在。

    “没什么,”她轻松回应,“毕竟你不是我们。”她带有笑意的声音飘荡在临恩耳边。

    说话间,她指尖夹着两枚乳白色物体送进嘴里,转身就朝前方的巨大囊泡走去,留下临恩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们。”临恩重复着这个词,“你是…”

    他的低语无人回应,只剩海风继续在耳边呼啸。

    她将两根手指抵在唇上,一种高频、尖锐的哨笛声刺破海风。

    临恩无法准确描述她发出的独特声音。那不仅仅是单纯的哨音或某种笛声,而是两种不同音高的复杂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异样音调。

    巨大囊泡中,被感染的艮壳幼芽在哨笛声的影响下突然减缓下降速度,变得动作迟缓。

    紧接着,另一道更加尖锐的哨声划破海浪,让临恩身体都感到一阵震颤。他怀里的三只幼芽也开始不安起来,鼓动着卷须。

    不仅仅是它们,囊泡里那七只被感染的艮壳幼芽也对声音做出了反应。它们动作不再像之前对雪花装置那般剧烈,反而将原本保护自己卷须纷纷向后伸展,直到裸露出整个眼球,仿佛在显现出一副屈服和顺从的姿态。

    随着哨笛声停下,幼芽彻底恢复了平静,停止向海床深处陷落。

    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那些受感染的艮壳幼芽。

    她靠近囊泡,右手慢慢触摸了上去,当她手掌接触到胶质表面的一瞬间,临恩观察到那表面产生了一阵微微颤动的波纹。

    然后,她轻柔地旋转着双手,力量逐渐增加,一瞬间,就将半只手臂深深刺进了透明的囊泡里。

    那个巨大囊泡似乎接纳了她的存在,表面开始出现柔和而缓慢的波纹,就像是被轻风吹拂而过。

    而在囊泡中心,那七只毛茸茸的白色幼芽也感应到了她的触碰,迅速朝着她的手臂聚拢。它们细长的卷须探出,轻轻地、试探性地接触着她的皮肤。在几次轻触之后,它们开始紧密地吸附并缠绕住她的手臂。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滚动、游走的幼芽,嘴里不时念念有词,就像是在和它们进行着某种信息交流。

    她嘴角轻轻扬起,好似找到了某种答案,低声自语:“嗯……原来如此……”

    临恩凝视着她的背影。

    从最初见到她手臂上那些游焘纹路的那一刻迟疑,再到目前眼前这幕,这一刻,临恩内心已经非常肯定——她是一名呔鲁。

    在他的理解中,呔鲁被视为人类最古老的治疗师,拥有解决游焘问题的能力,但据说,大多数呔鲁都已经离开了多达。她是被安队长口中的“上面”派来解决游焘的吗?果然,他们还是担心自己的能力不够……

    ……不过,从目前的情形看来,呔鲁似乎不依赖任何外部的植入设备或诱导剂来进行治疗,而是采用了一种更为原始、直接、荒谬的方法……

    在他的职业认知中,游焘对人体产生的幻觉是无法控制的,更不用说反过来控制它们了,但眼前呔鲁似乎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一点。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成立。

    “你,过来。”她忽然转过头来,表情依旧显得不悦,声音坚定得不容置疑。

    “…什么?”临恩下意识地回应。

    “过来。”她重复了一遍,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如果你想救那个昏迷的小女孩的话。”

    这时,临恩才突然意识到那个被困在囊泡中的小女孩的情况。他看到她无力地头朝下,昏厥在囊泡的底部,整个身体呈现一种似睡非睡的休眠状态。

    而他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脚步,开始按她的指示向前走去。

    当临恩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利落抽出双臂,从左手腕的手链揪下一颗红色圆珠,随后混着她手里揉捏的几根深棕色卷须,放入舌尖,开始在嘴里细细咀嚼着。

    他注意到她吐露的舌尖上那两段骨状小物,但还没来得及深入探究——

    “张嘴。”她简洁地命令道,接着,便从嘴里吐出一小团黏满红色液体的棕色卷须。

    临恩本能地想后退,但被她牢牢抓住,无法动弹。

    “别动。”她语气坚决,随即举起手将那团东西抹在临恩舌尖。

    他只能感受到一股类似橄榄的植物汁液混合着她的唾液,缓缓渗入他的口中。

    “好苦…这是什么?”随着她松开手臂,临恩捂着自己嘴巴,神色惊惶地问。

    “游焘混着毒药。”她一脸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什么?!”临恩声音中带着震惊和不解。

    “这也是能救她的解药。”她头也不抬,随着轻轻的吞咽动作,她将自己舌尖剩余的棕色混合物跟着吞服下去。

    “不能随意——”临恩话还未说完,就又被她打断。

    她紧紧握着临恩的左手,迅速地将其伸入那聚集在一起的艮壳幼芽所在的囊泡中。当其中一只幼芽触碰到他的手背时,他感到一种奇异震颤穿过自己身体。接着,他目瞪口呆,僵硬地站在原地。

    在那短短的一瞬。

    临恩的视线中,不仅充满了被游焘感染的幼芽。

    还看到了一张被海水扭曲的,刻满了困惑与惊恐的脸——那是幼芽眼中看到的自己。

    随着每一只幼芽触碰,他看到了七个不同视角中的自己,每个角度都带着同样的震惊表情。

    这种体验超越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只知道,当他看着它们的同时也在从它们的角度看着自己。

    “现在,让我来给你演示第一步——观廊。”

    她微弱的低语,再次在他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