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冥冥,天昏地暗,正是夜深之时。
在一片浊浪排空,电闪雷鸣的大海之上,航行着一艘巨大的海船。
其长宽各有数十丈,气势磅礴,通体衫木打造,凶涛难撼,此刻正宛若一柄尖刀划开海浪。
其上琉璃灯盏处处,将楼船里外染成白昼。船内人声鼎沸,一片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男女嬉笑之声。
未久,楼船上本是空无一人的甲板忽的多出一对青年男女来,皆不过二十余岁,鸾姿凤态,俊秀貌美。
“师兄,你怎么不在舱内陪诸位师兄妹饮酒,反而来这吹这海风,风大势猛,叫宁儿我好生担心。”
那貌美女子一个跃步,轻盈如蝶般来到了那俊秀青年旁,蛾眉微蹙娇嗔道。
正伏身于栏板上,支手撑颌,闭目唱曲的俊彦青年听了这声娇咛,自嘲般摇头一笑。
回过身来,看着那因些许温怒而显得愈发娇艳的女子,故作茫然道:“宁妹,为兄不过是在这海天之间,观那碧海凶涛,雷鸣电闪之景,磨练道心罢了……”
“休要胡说,若要论磨练道心,宗门炼心洞真不知要胜过这绝灵葫域何许,白师兄你何必诓骗于我,还当我是当年那个只会一味跟着你身后的傻女孩不成。”
那姓宁的娇媚女子打断青年的话语,抿着嘴角,委屈万分的埋怨道。
“宁妹…”白姓青年微微哑然,一时间看着女子快要梨花带雨的脸庞,竟无语凝噎起来。
娇媚女子看着眼前青年这般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更是气愤不已。
自己从小和这位白师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然有一份情愫暗藏,加之两家长辈也互为知己总角,既有心去结那媒妁之好,故早早就订下了一门娃娃亲事来。
可惜这位师兄面对自己总有几分矜持防范,今日这次已是他第四次被自己戳破谎话了。
“唉…我的好宁儿,为兄怎忍的骗你,实在是家父所托事关重大,不能为外人道也。”俊彦青年收敛起心头复杂的情绪,苦着脸叹气道。
听了青年略带怨气的话语,娇媚女子好气又好笑,连连讥讽道:“好呀,原来是嫌宁儿我多事了。哼!当处求我借你《金火剑书》一观时可没把我当外人。”
“这…”白姓青年一时语塞,那《金火剑书》乃宁氏祖传,非此家嫡系子弟不可习得。
可偏偏自己主修的功法便是以金火两道为主,若是习得了这门金火剑,不仅功行大涨,还多掌握了一门不容小觑的杀敌秘法,怎叫自己如何不眼热。
所幸在自己软磨硬泡之下加之宁师妹心中情愫作怪,自己如愿以偿得以未来宁家夫婿之名学来了这门秘术。
自此厚积薄发,接连在门中大比中摘得桂冠,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二。
“宁妹,既然你这般说了,我如何还敢隐瞒于你,你且附耳听来。”
俊彦青年终究怕女子心生芥蒂,以致自己日后修炼之途横生波折,权衡后对着女子低声说到,谨慎之态好似唯恐有第二人知晓。
女子听了这句回应也是展颜一笑,阴霾尽去反多了一股计谋得趁的欢喜。
她环顾左右,发觉甲板上唯有师兄与自己二人后,有些脸红发羞的挪步青年身旁,侧身将自己小巧玲珑的单耳附了过去。
看着女子耳鬓边细软的绒毛,感受着那特有的清纯气息,白姓青年心中也有些火热。
可转眼想起眼前女子的长辈那滔天权势,如被泼了一桶凉水清醒了过来。
“唉!若不是宁家那些老东西从中作梗,我何须对宁儿故作冷淡,只怕早已将其得手”。
白姓青年心中大恼却又无可奈何,自己虽是宗门内一家丝毫不逊于宁氏的氏族少主,却依旧不敢违抗眼前女子长辈三令五申的几条戒律。
“师妹,你可知这绝灵葫域之来历。”青年打散心中不良念头,贴着女子耳畔低沉嗓音神秘万分的问道。
宁师妹听了白师兄的这句话只觉好生讶异。
这绝灵葫域与此界天地共生,乃是笼罩十数国横竖上万里的一片末法绝灵之地,此域中灵气虽浓郁莫名、却无有孕育出一个修仙之士,有灵之兽。
域内生命皆是那等凡人俗畜,朝生暮死,难以长存,故外界又称其为绝灵狱,有囚禁之意。
这等外界稍有见识的修士都会知晓的消息,为何能引的白师兄这般郑重。
那宁姓师妹将自己的心中的一番思量低声说与了白师兄。
“嗯。”俊彦青年听了这女子一番说法,不禁轻轻点头以示赞同之意,同时一边补充道:“绝灵狱的确是大能修士的禁地,金丹之上,无论多大神通何等修为一旦入了此域,一身功力俱要被化去,沦为凡人。
可危险中却也隐藏着大机缘,似我等筑基修士若能在此域中待满十年,法体便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大好处,不仅金丹瓶颈化为乌有,日后突破炼成元婴的几率也将胜过他人十倍。
这也是为何几位元婴祖师会大耗元气破开结界禁制将我等诸位师兄妹送入此处的原因。
听到这里宁姓女子不禁有些肃穆,想起当日几位祖师的殷殷期盼。
“可师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绝灵葫域岂是那般简单。”
俊彦青年将神情一肃,显得十分郑重,再一次确认甲板无有他人行隔墙有耳之举后,才稍缓脸色,之后说出一段让宁师妹大为愕然的话来。
“师妹你可知此域中每九百载岁月便会蕴藏出一株通玄灵芝来。这可是世间少有的神药,玄妙难言。”
“昔年摩天岭瞳法上人不过一穷困散修,却不知从何处得来一瓶此物碾成的药粉,便借此连破修炼关隘直至成为一方左道散修老祖,一时传为佳话。”
一旁的宁师妹被激的心中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那瞳法上人在修行界可谓人人皆知,身为一介散修没有宗门庇护没有师长教导也无上好功法宝物挥霍。
竟然短短六百载便修持到了如自家这等大宗门出身的天才人物穷尽一生也难以窥探的元婴之境。
原来只不过得了此物碾磨的一瓶药粉,那完整的通玄灵芝又有何等神妙,只怕此物一出,连那些避世苦修,功造参化的老怪都得疯狂。
明月隐遁,乌云盖顶,阵阵雷光闪烁,将女子的俏脸照耀的忽明忽暗,好似印证着其波澜起伏的内心。
蓦然间,趁着女子被这消息惊的出神时,白师兄猛的握住女子的一双柔荑素手,提在二者颔颈之间。女子受惊看去,正对着一双饱含深情的双目。
“宁儿,这般时日以来为兄如何不知你的心意,只是你我皆为修道之人,岂能为了些许儿女情意而置长生大道于不顾。”
“如今为兄已有几分把握寻得那通玄灵芝,倚仗此物,我与你长生可望,日后朝朝暮暮,双栖双飞。做一对长久夫妻真不知胜过短暂的如胶似漆何几。”
那白师兄捂着宁师妹素白双手,目光凝在她略显惊慌的俏脸上,眼中好似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师兄…”宁师妹被白姓青年这番倾诉爱意的情话弄的羞臊不已,只觉浑身好似团热泥般提不起力气来。
多年来埋怨阴霾俱被消弭,意乱情迷之下,宁师妹忍不住将自己的羞红的臻首埋在白师兄的怀中。
一时间旖旎之气跃然于甲板之上。只是配着四周凶浪滔天,银雷乱舞这等不合时宜的景象愈发显得些许诡异。
“宁儿…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白师兄伸出一只手掌来,拂过埋于自己怀中绝美女子如丝绸般柔滑秀发,像是抚摸着某样独属于自己的稀世宝物。
在闪烁不明的雷光中,却浮耀出他那一张恶毒疯狂,正发出淫邪奸笑的嘴脸,全无之前清秀温雅之态。
可这一切,正沉醉于和自己师兄缠绵情深想象中的宁师妹一点也没有发觉。
……
浊浪正排击着海岸边露出尖角的峥嵘礁石,发出阵阵噗嗤浪声。
在离海畔不远处修筑着一座巍峨城池,其与夜色弥漫乌漆墨黑的大海相比,仿佛黑色幕布上放置着的白瑕美玉,那般耀眼,格格不入。
或许正因为如此,这座城才有了一个雅名唤作白玉城。
俗话说上有苍天寥寥星斗,下有凡间通明灯火。白玉城正是这样一座充满着红尘气息的城池。
两条流域千里的大河于此处交汇,之后又一同流入大海,冲刷出大量泥土河沙来,沉积成肥沃的土地,养育着在海岸边铺展开来的白玉城。
无论是鳞次栉比民居楼宇,方外之人出入不息的寺庙道观,繁忙冗杂的港口坊市,还是莺莺燕燕,无数文人骚客流连忘返的青楼歌坊在这里比比皆是。
白玉城自古繁华,殷富甲于天下。盐商大贾,漕运豪客多居于此,故有说法“大羽国税收十分,白玉独占其三。”
虽有夸大吹嘘之嫌,却仍表明出白玉城在大羽国那无可取替的地位。
戌时入夜,白玉城中却不似其他城池那般早早闭城宵禁,各家各户收摊歇业,里外道路死寂无声。
反之一幅处处燃烛挂灯,人人外出饮食游玩,赏灯嬉戏,活力繁华更胜白昼三分的升平景象。
正是大羽国第十二代天子在位年间,天下承平,河清海晏。
百姓们家家富裕,日子舒坦,财粮有余,以致各户男丁流连于青楼烟巷,购慰荒唐春梦,不知惹出了多少深闺怨妇来。
坐落于泛月湖旁的惜柳坊正是这样一处青楼名妓汇聚之所。白玉城方圆数百里,若论规模之恢宏,装饰之豪奢,它当为魁首。
所谓“青楼薄幸,慰者失意。”故事正是从这么一处声色犬马,笙歌处处的青楼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