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是否太异想天开？我只是一位路过的妖类，可不是那什么授钺司，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过看此地诸事有趣，见你搅得风生水起，便起兴看个热闹而已。”
虎斑野猫沉默半晌。
终究是嗤嗤一笑……但带着几分不屑，又有股讥讽之意。
继续伪装太假。
全盘否定又不现实。
所以它并未掩饰自己不同于寻常猫类的一面，而是承认自己的特殊，但又否定霍玄澜的最终论断。
这世上偶然本就多。
所有的侦探推理，在上帝视角中其实充斥无数破绽，只要稍稍几个不一样的齿轮啮错……便可将其最终结论，扭曲得面目全非。
听其说话，霍玄澜首先眸子一亮，但很快眉头微皱。
旋即——
“呵”的一声，他又摇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虎斑野猫，笑道：“不，你不是。你就是授钺司之人。”
“你凭什么肯定我是？”虎斑野猫产生一丝恼怒，颇为不爽，霍玄澜为何如此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
“感觉而已。我最初也不完全肯定，但只要推断的基础足够，把握超过五成，便足以一试。
我说了，你跟我太近，出现得太频。
而且看起来，对我的意愿很迫切。
若只是凑巧路过的妖类，想看个热闹，岂有必要一见我追人……便寸步不离地跟上？
这种‘迫切感’与你所谓的‘凑巧’、‘起兴’之说，是自相矛盾的。
第二，你说你是见此有趣……
那我说完之后，你装作是授钺司之人，扯虎皮做大旗，逗弄我一番，岂不更有趣？
你为何不做？”
虎斑野猫神态一窒。
它刚才的讥诮嘲弄，全部转移到霍玄澜脸上。
而且更浓。
……
巨大眼珠幻影背后的另一面。
卢哲一时哑口无言，然后……脸皮微红，更为懊恼。
“哈哈哈，妙人！真是个妙人啊！队尉，这个人我喜欢~”明秀一阵哈哈大笑，指着巨大眼珠幻影那一面的霍玄澜，赞叹不已：
“胆略过人，心细如发，而且能把老卢怼得无话可说。”
粟铭泉忍俊不禁，又呵呵一哂。
……
屋顶上。
虎斑野猫恼怒之极：“好吧，就算你猜对了。那你又想如何？你区区一位凡胎武巅……莫非有自信斗得过几十只妖魔和几位命途修者？”
“我想如何？我当然是要‘请’几位前辈大人出手啊——”
霍玄澜故作惊讶，轻轻一笑。
粟铭泉看着这个青年的眼中狡黠，终是微微一叹：“果然，他是想逼我们出手。”
一个“请”。
一个“逼”。
两者意思天差地别。
卢哲扭头，皱眉微愠：“队尉，这小子只是巧言令色，狐假虎威，想将我们拖下水……我们岂能受制于他？”
明秀沉默。
粟铭泉负手在后，抬头看了眼客栈外的天色，浓霾不远：“你就没想过？
一旦这些百姓冲至菜市口，与县衙、妖魔和那个不知跟脚的吴员外府起冲突，造成大规模死伤……到时我们该如何向上面解释？
他都能猜到，我们早已到了临渊县城。
其他人又岂会不知？
不说民变，单说一个‘纵妖屠城’之罪……我们便吃不了兜着走。
若传到上面那些言官耳里，恐怕就连几位督司都会严遭斥责！”
谈及“言官”、“督司”几字。
卢哲明显面色微忌。
然后，整个人沉重下来。
……
粟铭泉的猜测，确与霍玄澜不谋而合。
霍玄澜虽不知盛国朝廷内部的派系倾轧，以及官场之上的风刀霜剑、尔虞我诈。
但他知道。
授钺司不可能放任大量百姓受妖魔屠戮……
况且，还是在被他挑明之后！
若他已竖起大旗，公开宣扬，授钺司仍坐视不理，届时数百上千百姓出事，授钺司必难辞其咎！
他要赌的。
就是这个结果！
霍玄澜借大量百姓冲击菜市口，逼授钺司出手。
借授钺司之手，又反过来逼吴员外府，交出其师父师妹，并报之前助芈朗毒害他之仇。
这般环环相扣，皆是临时起意。
此正是应了明秀那句“胆略过人”之评，堪称无出其右。
……
街道上的剧烈打斗动静，正如狂瘟厉疫加速扩散。
整个临渊县城，俱已被搅动得天翻地覆，覆水难收。
形势迫于星火……若再不及时介入，后果难以预计，必酿大祸。
粟铭泉唇弧微抿，表情罕见地有了一丝沉冷。
霍玄澜在虎斑野猫的瞳孔之中，看似神情自若，握剑泰立，其实心里也有几分没底。
他吃不准授钺司的具体意图。
只能隐约猜测……
对方在顾忌着什么，或者仍在等待什么。
但事已至此，霍玄澜退无可退。刚才在药林堂门口街道上救人，是出于本心。
顺势揭露真相，也是一腔义愤所致。
他看不得这些邪魔歪道，见不惯倒行逆施。
自然恨不得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掀起滔天大乱将其彻底覆灭。
直至。
虎斑野猫陷入过久的沉默……
霍玄澜眸光微烁，闪过一丝犀利。
……
“小辈，你确实胆子很大。要我们出手，倒也可以，但——”
虎斑野猫缓缓一蹑其足，身形微动。
它抬头觑着霍玄澜。
嘴里传出之声……却已换了另一副嗓音。
霍玄澜眉梢一翘：“哦？”
终于知道换了主事之人。
虎斑野猫声音嘶哑，语气漠然：“既借了授钺司名号，当然就得受我等差遣。
现在先让我们看看你的实力再说。
那菜市口抽签之处，如今已被立起一座土地庙，乃由吴氏宗祠改建而来。
就在此刻。
其内尚有铜鼠爷，以及凡胎鼠精二十一只留存……你若有胆量，便先去试闯一趟，并活着出来。
否则，呵……”
虎斑野猫嗤嗤一笑，酷蔑无比：
“你不会以为随便来上一只阿猫阿狗，便配与我授钺司谈条件吧？”
霍玄澜先是一愣。
旋即。
仰首哈哈大笑！
这倒是将粟铭泉、卢哲与明秀三人。
弄得一阵面面相觑。
他们没料到。
当他们提出这种要求后。
对方竟然不惧反笑。
小子，你究竟知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