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小院那头，走来两个人，均是蓝袍外门弟子。前面那个昂首挺胸，长着方块脸，迈着四方步，是护宗处的公孙正。后面那人是山门处的吴丙火。

    走到跟前，公孙正冲王美如微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等我们行完礼，公孙正扬着下巴问：“护宗处收到举报，有人在这里私挖乱建，占用宗内土地，破坏宗里风水。”

    吴丙火眼神飘忽，望着远处的文安峰，似乎在苦思什么巨大的难题。

    “我们——”我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公孙正打断。

    “这一片是你们弄的？好啊，这么好的草地，被你们霍霍成这样。”公孙正运足力气，朝灵竹栅栏踢了一脚，“砰”，数十根灵竹马上歪歪扭扭了，临近鸡舍里激起一片闹腾。

    “我——”我想解释。

    “报上姓名，仙山，坦白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要上报宗门，由宗里发落。”公孙正拿出一片玉简，将其对着我，“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你都要负责，将是宗里处罚你的证据。”

    公孙正脸上带着笑，那得意而残酷的眼神，仿佛仍是从监牢的窗户里射出的目光，而我已是监牢里临死的囚犯。

    我心底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掌座大舅教训我，我得服。毒蛇欺负我，我得忍。你一个看牢门的外门弟子，还想把我踩到泥里？

    此时，不是彼时了。

    我一把黄贵仁和王美如拉开，露出后面的石头，几乎是怒吼道：“你看看。”

    “不换”两个大字，“唐宏公”三个小字，清清楚楚地映入公孙正和吴丙火的眼眸。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把眼神聚成一根针，扎到公孙正脸上，“是谁敢这么污蔑我们？私挖乱建，占用宗内土地，破坏宗里风水，亏想得出这么龌龊的罪名！”

    公孙正慌乱起来，眼珠转动，眼神闪烁不停，“这，这……”

    “好好看看，看看是不是咱们蒙原山掌座的亲笔提名。别着急，看不明白，可以请人过来看看。”

    我放低声音，一字一顿地劝道。

    深吸一口气，我提高声调，把掌座大舅给的红色玉佩往外一摆：“不过，敢把掌座亲自提名批准的庄园，说成私挖乱建、破坏风水，无疑是暗骂掌座呆傻。这个事，我一定要告诉唐掌座。”

    吴丙火眼睛一睁，立即出声，“这事，我也要汇报给山门处长老。掌座威严，不可冒犯。”

    “两位师弟——”公孙正脸色由晴转阴，由阴转雨，冲我和吴丙火一拱手。

    “还有，”我不等他说完，继续大声说道：“吴师兄，刚才有人想踢坏蒙原山外门庄园栅栏，惊吓庄园灵物。人证、物证俱在，还请一并汇报给山门处长老。”

    王美如跳着双脚，举起右手，“我愿意作证。”

    黄贵仁低声说：“我也。”

    “一看你俩就有正义感。”吴丙火脸色庄重，拿出一块玉简，飞快地记了起来。记完之后，还拿玉简对着歪歪斜斜的栅栏记录。

    公孙正擦了擦额头流下的汗，脸上堆出一大坨僵硬的笑，向大家拱了一圈手，“各位师弟、师妹，请息怒。刚才我说的明白——”

    “你是说我们没听明白，还是听不明白？”我立马反问。

    “是师兄的不对，没说明白。”公孙正的表情如同咽下一只苍蝇，却又不得装成是吃了一只鸡腿。

    “是有人举报。这民不举，官不纠。民一举，官必纠。我身在护宗处，也是没办法，才来这一趟公差。”公孙正伸手要拍我的肩膀，以示亲热，我侧身躲过。

    “现在已经调查清楚，这里并无私挖乱建、占用宗内土地、破坏宗里风水之事。”他脸上堆着笑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既然举报不成立，自然无人侮辱唐掌座。”

    “有没有侮辱，可不是你说了算。”我冷哼一声。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公孙正额头不停滚落。

    王美如对吴丙火说，“师兄，你录细点，这些花了高价钱买的灵竹，死了不少啊。还有鸡舍里灵鸡，受惊吓之后，就不爱下蛋了。鸡生蛋，蛋生鸡，庄园损失巨大。唐掌座亲口说的，这可是宗里的庄园。庄园损失，就是宗里的损失。”

    “师妹说的非常对。”吴丙火蹲下身子，从下往上拍栅栏。拍完之后，又进庄园，往鸡舍走去。

    公孙正身上的灰袍肩膀处现出一大片汗渍。

    他低下头，把下巴收进脖子，弯腰来到我面前：“刚才站立不稳，不小心撞到贵庄栅栏。贵庄的损失，我愿意——赔。”

    赔？我和黄贵仁、王美如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态度，马马虎虎。我们也不欺负你，不能让你多赔。我算算，灵竹、灵鸡、蛋……”王美如的红唇，开始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我离她最近，她说的是啥，虽然没听清楚，可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

    王美如玉手一拍，“算明白了，总计三万六千八百金币。”

    公孙正嘴角不停抽搐起来，鼻孔冒出粗气，“这，灵竹、鸡——”

    “哟，这是说我算得不对了。我再算算……”王美如的眉毛几乎由横变竖。

    她这不容置疑的态度，让我不禁怀疑要么灵竹是金子做的，要么公孙正的腿是金子做的。

    公孙正差点坐到地上，“好师妹，你算的对。我给，不，我赔。”

    王美如甜声招呼吴丙火，“师兄，回来吧，已经算明白了。”

    吴丙火应声回来，用玉简对着公孙正问：“应该赔多少？”

    “三万六千八百。”公孙正忍痛答道。

    吴丙火听了浑身一震，马上正经说道：“嗯。既然双方都认可，那这个数肯定是对的了。”

    “什么时候交钱？”王美如逼问公孙正。

    “对。钱什么时候交？”吴丙火附和道。

    “嗯……”公孙正转起了眼珠子。

    “想好了，庄园现在的损失是这个数。到了明天，兴许别的灵竹死了，别的灵鸡不长了，那损失可就不一样了。有些伤病，能传染哦。”

    王美如轻描淡写地说到这儿，公孙正的眼球却刹那间定住了。

    我看到他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听到了他胆裂肝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