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岁的时候，我爸不在了。”
林澈在前面骑着车，感觉到顾亦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他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顾亦只是需要一个听众。
“从那以后，我妈的脾气越来越差，一有什么事情就骂我，说是因为我才害我爸死了。”
“可是我爸出事的时候，我还在幼儿园坐跷跷板，大伯把我接到医院的时候，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我一直喊他，他一直不醒。”
“读小学的时候，我想学钢琴，我妈却买了个电脑键盘让我弹，说都一样，能练手指。”
“后来她改嫁给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有自己的小孩，我就被留在了爷爷奶奶身边。”
“每年我和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打钱给我之外，从不回来看看。爸爸那边的亲戚也嫌弃我，对爷爷奶奶说我是扫把星，丧门神。”
“后来上初中开始，我就自己一个人住在我爸给我留的那套房子里。”
“平常自己一个人，无忧无虑，可是越到过节的时候，我就越害怕。”
“一过节，就要回家，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好像哪边都不喜欢我。”
“她那边的人，根本就不想看到我，爷爷奶奶也总是要应付家里人的闲话，我不想他们为难。”
“活着真的好累啊。”
顾亦抬头望着夜空，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极了两岁那年，她坐在爸爸单车后座的那个夜晚。
“你喜欢吃盐焗鸡还是白切鸡？”
前面骑着单车的林澈忽然问道。
顾亦的眉毛一皱，立刻就陷入了巨大的纠结中：“盐焗……要不还是白切吧？太咸了我不喜欢。”
“没事，我就问问，反正都没有。”
林澈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顾亦眉毛一竖，一爪子就拧到了他腰间的肉上：“你骗我！”
“有有有！我妈煲了鸡汤，特别嫩！你信我！真的！”
林澈立刻改口，“还有咕噜肉！粉蒸肉！武昌鱼！”
“真的？”顾亦咽了咽口水。
“嗯，还炸了薯果，包了饺子，韭菜馅和香菇馅的都有！”
林澈飞快地报着菜名，感觉紧紧被拽住的衣角短暂地松开了一下，似乎听到顾亦擦口水的声音。
“我想吃香菇馅的，还有粉蒸肉，鸡汤可以泡米饭吃吗？我喜欢那样吃，虽然我爷爷老说那样伤胃。”
“我也喜欢泡饭吃，我肠胃不好，只能吃软的饭。”林澈笑道。
顾亦愣了一下，才红着脸拍了一下他的腰。
……
今天是除夕，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各家各户都亮着盏昏黄的灯，萧美琴从锅里将鸡汤端出，林城明正把碗筷分拣好，门口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妈，我回来了。”
林澈从门外钻了进来，径直进厨房洗手。
“就你自己？”
萧太后朝他身后看了一眼。
“嗯啊。”
林澈显得很坦然。
“没喊顾亦来我们家啊？”
萧太后边盛着汤边问着。
“她在互助站值班。”
林澈抱起汤碗，哧溜溜地吸了一口，胃里暖呼呼的。
“哦……”萧太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地吃着年夜饭，电视机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呼声，窗外不时窜起的烟花炸响，照亮了整个夜空。
吃了一碗饭之后，林澈“咯”的一声，拍拍肚子：“我吃饱了。”
已经自己喝了两杯的林城明眉头微皱：“怎么就吃这点？你妈今天做了那么多好吃的。”
“妈，你给我准备一个饭盒呗？我帮他们值班的带点饭。”林澈祈求着看向老妈。
萧太后的眼神玩味：“准备几个人的啊？”
“两个人吧。”
林澈神色不变。
一听是两个人，萧太后的脸色就自然了些：“行，我给你准备，大过年的，值班也辛苦，得吃好点。”
一旁有些微醺的林城明就皱着眉头：“这小谢怎么回事，过年也不给放假？”
说着就要掏电话。
“都是主动申请的，年轻人嘛，都不喜欢窝在家里过年。”
林澈赶紧说道。
“就是，以前这小子除夕夜还跑出去打游戏，现在能干点正事，你就偷着乐吧。”
萧太后一反常态地帮林澈说了两句。
林澈暗地里给老妈点了个赞，心想自己老妈真是通透啊……
等到林澈提着饭盒出门，萧太后还不忘叮嘱他：“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一会儿汤该凉了。”
林澈就大喊委屈：“妈，你不应该让我慢点，注意安全吗！”
“大过年的，街上除了你就剩野猫野狗，你注意个屁安全，倒是注意点别撞着它们！”
萧太后抬头就骂道。
“哦……”
被嫌弃的林澈推门而去。
等到林澈出门，萧太后回到餐桌上，刚刚眼神还迷迷糊糊的林城明，陡然间精神了起来。
“就算是值班，怎么年夜饭也不回家吃的？”
萧太后的心思却比他细腻：“我送了这么几天饭，能看得出来，顾亦那孩子好像没有什么归属感，家里情况可能不太好。”
“哪里看出来的？”
林城明一脸迷惘。
“你想想啊，她吃什么都吃得很香，一般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才会这样，而且这孩子特别关心高血压，关节疼之类的基础老年病，说明她曾经长期和老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她要么家里父母长期不在，要么可能就……”
萧太后说到最后，没忍心说出口。
“就这么几天，你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林城明不可思议地看着相伴二十年的妻子。
“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脑子里缺根弦？”
萧太后冷笑一声，“你藏在沙发下面的私房钱，真当我不知道呢？”
林城明感觉酒彻底清醒了：“我那是紧急备用金！”
“谁管似的。”
萧太后不屑道。
她觉得家里的男人手上就应该有点闲钱，出门想买点什么才不至于囊中羞涩，否则到时候丢的不是男人的脸，是整个小家庭的脸面。
“所以林澈这是给顾亦带的饭？”
林城明赶紧将话题往回拉。
“……应该是吧。”
沉默了一会儿，萧太后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