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果然很凉。

    大家都回去了。

    今夜又发生了很多大事：子麟摔伤了脑袋，二长老亲自上门道歉，却又提出怀疑子麟并非御者。后来羲和姐姐来了，二长老又与羲和姐姐打赌，赢了，二长老就向子麟道歉，还要赠送承天宝剑，输了，羲和姐姐就要嫁给清水振天，总之热闹得很。

    但清水和一心想，二长老好像给二叔他们设下了圈套。原先的赌约是清水振天提出要挑战子麟，后来因为自己一句话，赌约变成了清水振天打败所有参加成人礼的家族成员……可是无论有没有赌约，清水振天肯定都是要赢的，他一定原本就计划打败所有参加成人礼的家族成员，这样清水振天在年轻一代中必然威望大增，如今，二长老又趁今夜子麟的事情，以承天剑为注，定下了这个赌约。等到清水振天赢下成人礼，又能抱得美人归，一石二鸟，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清水振天又哪来的自信能稳稳打败所有人呢……

    清水和一又不由得嘀咕道：“子麟……你真的突破凡躯了吗？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啊，还有老师给的糖真难吃……”

    清水和一趴在清水二郎背上，哈欠连连。阿笙则坐在二郎脖子上看烟花，街上人不多了，烟花也少了许多，偶尔才会绽放一朵。

    眼睛开阖之间，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个白纱遮面的白衣人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一对惨绿惨绿的眼睛盯着自己。那个人的身体是扭曲的，就像在镜花水月之中，伸手一碰就会消散。

    白衣人缓缓走近，她的步伐很轻，而且整个人虽然身材纤瘦，但俏生生立在那儿，竟是渊渟岳峙，顶天立地一般……

    清水二郎伏低前身，翘起臀部，表示臣服。

    “小主人……二郎浑身战栗，不知为何……”

    道路旁的小妖还有待在小妖背上的小鬼，好像引起了白衣人那对绿眼的注意，她侧身往前迈出半步，忽又一步迈入了虚无当中，迅速淹没于人群消失不见。

    原来是一对青年男女吵吵闹闹从街头走过来。

    “依依！依依！你听我解释！”

    清水振天在后面追着女友。

    清水依依快步走在前面，小脸苦闷，一言不发。

    “依依！”清水振天叫道：“依依，我爱你，依依……等等我……”

    清水依依立足以手捂面哭泣，身体不受控制颤抖。清水振天双手扶住她柔软的肩膀解释道：“依依，我娶羲和只是爷爷的谋略，其实羲和也知道和我联姻有好处，所以才答应那个赌约，她对我不可能有感情的，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啊！”

    清水依依哭道：“你爷爷故意让我进入那间屋子，就是为了要在我面前羞辱我……他……他……他是要告诉我，只有本家的女孩子能配得上你，而我……只是分家一个无足轻重的毛丫头……”

    清水振天大惊，解释道：“依依，你是本家人啊，只要你嫁给我，你就是清水家本家未来的王妃，因为我迟早是要成为殿下的！”

    清水依依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说道：“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清水振天瞧见四下行人稀少，便低声道：“依依，禅宗走啦，你知道禅宗是谁吗？”

    清水依依低声说：“知道啊……他是冬庭族长的哥哥嘛。”

    清水振天小心翼翼道：“冬庭族长修为并不比其他长老和我爷爷高，他能当上族长全因禅宗殿下在背后，如今禅宗已经远游海外，冬庭族长也整日闭门谢客，因为他知道，没有了自己的哥哥，他连个屁都不是！可是他毕竟是禅宗的弟弟，没有人敢来硬的，所以爷爷打算采用怀柔的手段，先和族长一脉联姻，两家先压倒其他的长老，然后再迫使冬庭族长在未来的族长大选中让位于爷爷……只要爷爷当上族长，就算禅宗此时回来，也没法子了。”

    清水依依小声问道：“禅宗殿下如此强大，他直接抢回族长位置不就行了？”

    清水振天微笑着揉了揉她软得像棉花糖的脸颊道：“先祖留下的族长大选制度，就算禅宗也不敢作废的，爷爷只要坐在族长之位上，除非爷爷去世或者法定在位期到了，否则，就算是条狗，禅宗也得叫它一声族长。”

    清水依依噗嗤笑道：“你怎么把爷爷比做小狗呀？”

    清水振天见女友气已经消去大半，于是从背后双臂环抱住她，柔声道：“爷爷是族长，我就是殿下了，你就是我的王妃……”

    清水依依小脸绯红，害羞道：“你就会像哄小孩一样哄我……”

    清水振天在她淡粉色的耳朵旁道：“所以，我娶羲和是假的，你不要生气，好吗？”

    清水依依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怎么敢确定自己能打败成人礼上所有人？”

    清水振天莞尔一笑道：“如果我不能打败所有人，那不是更好？”

    清水依依眉头微皱，面露疑问。

    清水振天把她身子转向自己，低头，脑袋抵着她洁白的额头说：“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娶别人，而是娶你了。”

    清水依依将脸颊紧紧贴在他深爱的男人胸膛，闭上双眼，满心陷入到甜蜜的星空去了。清水振天抱住她柔软的躯体，眼睛却看着别处，四下确认没有旁人听见他说的话，才收起警惕心。

    ……

    ……

    流樱阁。

    这里是清水和一的家。

    空旷又孤独。

    像是在坟场建立的一座巨大建筑，渺无人烟。实际上这里是清水家本家宫殿群的核心地区。

    一点火豆燃烧。

    阁内渐渐明亮。

    流樱阁只有一位清水和一的奶妈独自住在这里，她叫瓶儿，是禅宗的亲信。五年前，清水和一出生时，她的孩子也刚好出世，只是瓶儿个性风流，怀孕期间依然和男人鬼混，饮酒过度，又吸食五石散之类的迷药，导致其孩儿一出世就是死胎，她也几乎因此殒命。

    禅宗以仙药救活瓶儿性命，并且以大法力祛除她体内长年淤积的毒素，让她居住在流樱阁服侍清水和一的母亲素素。

    眼见瓶儿每日胸前发涨，素素自己又没有多少奶水，于是就把儿子抱给瓶儿，让她解决尴尬，也解决了素素没有奶水喂养儿子的困扰。

    由此，瓶儿成了清水和一的奶妈。

    素素和道生死后，瓶儿就一个人住在流樱阁。十天后，禅宗把清水和一交由瓶儿抚养，时至今日。

    瓶儿点燃灯烛后，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她胸前单薄衣裙下两道硕大的金色弧线。她是个美丽的妇人，岁月并没有带给她多少伤害，反而赋予她越加成熟的风韵。

    她小手托腮，在饭菜早已凉透的餐桌前等待。瓶儿眼睛有点近视，虽然不严重，但有时也需要戴眼镜，她有一副金色的圆形眼镜，此时时辰已经很晚了，瓶儿依然在餐厅等候。

    她起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眼镜戴上，又借着烛光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有一张漂亮的女人面孔，眼角处有一点美人痣，虽然没有涂口红，她的嘴唇却自然呈现一种红粉色。

    欣赏了许久，瓶儿满意地坐回餐桌，继续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