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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刘七

    刘七站在医院门口,望着救了他一命的少年一点点离开,脑袋上刚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眼下越来越痛,可还是抵不过心里被人剜了一块疼。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路过的护士看到了他的样子,忙跑了过来,搀着他就往急诊室里走。

    坐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让医生重新给自己包扎了伤口,又借了手机给小秋打了电话,让他送件衣服过来,刘七才闭上眼在床上躺下了。

    他现在很急,老刘那里他已经离开一天一夜了,手机也丢了,万一有点儿事,医生那边想联系都联系不上自己。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太糟了,他怕再吓着老刘,起码得换身衣服再过去,至于头上的伤,再找理由吧。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儿都他妈跟做梦似的,他一手抚上眼睛,没忍住低声骂了句:“真他娘的艹蛋。”

    可是要怎么和老刘说啊,难不成要和他说,交往了两年的结婚对象早就劈腿了,跟人跑了前还给自己来了一酒瓶子,差点儿就把自己送他前面走了。

    他都能想象到老刘听到这话后的样子,得气得从病床上爬下来踹他两脚,边踹还得边骂他没出息。

    真他妈的离谱啊,这都什么破事儿,想他刘七人生在世二十六年,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啊,结果阴沟里翻了船,差点儿就把自己给埋底下出不来了。真他妈傻逼啊。

    小秋到的时候,看到刘七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问着怎么了,等听完刘七简单把事儿说了后,一向温和的脸黑了个彻底,没忍住骂了句:“混蛋。”听的刘七一阵唏嘘,“哎呦喂,我们小秋都会骂人了,那哥这一下挨得不亏。”

    看着他一脸打趣的样子,小秋心沉了沉,心下明了,他这是还没接到消息。

    小秋仔细敲了敲刘七的脸色,斟酌着开了口:“七哥,你没接到王医生的电话吗?”

    王医生,是老刘的主治医生。

    “没,我手机不知道被哪个孙子给拿走了。”刘七回了句,看到小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寒意从心底涌起,“怎么了?老刘出什么事了?”

    小秋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满是泪水,从他磕磕巴巴的声音里拼凑出来的话,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扎的刘七满身都是窟窿,他以为昨晚发生的事已经够痛了,没想到那竟算是上天对他温柔以待了。

    “七…七哥,刘…刘叔,他…他昨晚…昨晚突然病危,还没…没送到急救室,人…人就没了。”

    刘七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耳边嗡嗡的,只觉得是自己听岔了,人没了?怎么会呢?老刘还等着看自己成家呢!小秋肯定骗我的。

    他抓着小秋的衣服,盯着他的眼睛笑着问:“老刘是不是知道我的事儿了?嫌我丢人不愿意见我?”

    没等小秋开口,刘七就接着自言自语道:“没错,一定是这样的。我才不信呢,从小到大,那老头坏着呢,总喜欢捉弄我,看我哭了气了他才高兴。他怎么会死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秋崩溃般地抓着刘七的肩膀吼道:“七哥,你冷静点。刘叔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别这样。你这样他怎么能安心走。”

    刘七用力推开小秋,从急诊室里跑了出去。他不信,他要去找老刘,之前就是他找到老刘的,这次他肯定还能找到他。

    *

    在认识老刘前,刘七还不叫刘七,还只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是个从黑心孤儿院跑出来没地方去的小流浪汉。

    他从小脾气就暴,孤儿院里的一个肥猪男老师看他好看就想欺负他,他用全身力气猛踹了那人裤裆后,拎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给他脑门上又来了一下。然后趁着没人发现逃了出来。

    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他就跟着街上的流浪汉,从一个地方辗转另一个地方,兜兜转转就来了落荷市。

    带他的那个老流浪汉是个惯偷儿,也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缺个送终的,才把他带在了身边。他跟了他半年,就学会了偷摸个路人的小玩意儿。

    和老刘认识是个意外,他一开始没想过偷老刘的东西,因为单是看一眼就知道老刘压根儿就没啥可偷的。

    可他就是莫名看不惯老刘那副神神在在的样子,专门等在他下课回家的路上碰了个瓷儿。结果没想到当场就给人抓住了。

    他之前也被抓到过,但他没拿过什么贵重东西,无非就是被人骂两句打几下。被老刘拽住时,他闭上眼,用双手护住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拳头,心里却暗暗骂了句:没想到这小四眼还怪聪明的。

    可老刘没动手,也没骂他,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沾上的土,其实拍不拍都一个样,他那身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他就那么看着老刘,连跑都忘了,听到老刘笑着问他饿不饿时,还乖顺的点了头。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理所当然,但又很奇怪,他跟着老刘回了家,老刘给他下了碗热汤面,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自那以后,他总是徘徊在老刘家门口和学校门口,在老刘自行车被学生扎烂轮胎时替他换车带,在突然下雨老刘不在家时帮他收衣服。老流浪汉早就离开落荷市了,可小流浪汉却留了下来。

    直到一次深夜里,老刘打开了门,让缩在门口的他进了屋,跟他说:“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攒住多少钱,全部身家也就这间小房子和一辆自行车,顶多吃喝不愁。所以,你愿意跟着我过吗?”

    他看着老刘带着点笑意的脸,懵懵地点了点头。

    老刘遇到他那天,是十二月七号,当了一辈子高中语文教师的老刘,在有了儿子以后,第一次没文化了一把,脑子一热就定了个“七”。

    直到同事问起自家儿子的名字,有文化的老刘才急忙圆了句:“七者,天地四时人之始也。我家儿子叫刘七。”算是没辱没了自己优秀教师的称号。

    可是小刘到底没学到老刘一辈子积累的文化,读完初中就没再读了,老刘也不强求,他遇到小刘的时候他已经十二岁了,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了三四年,在最该惬意自在活着的年纪尝遍了世间苦难,老刘只希望他今后的日子里活的顺心开心。

    后来的小刘也正如老刘希望的那样,虽一路磕磕绊绊,却始终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他15岁离开落荷市,一路南行,凭借着察言观色的本事进了一个远洋运输的船队,跑了五年商船,赚了一笔钱又回了落荷市。

    老刘已经56岁了,他想回来待在老刘身边好好照顾他。

    刘七用赚到的钱盘了个店,开了家叫三水的酒馆,他最开始认识老刘时,没正儿八经上过学,认识的字都是来孤儿院做志愿服务的人教的,第一次看到老刘的名字,不认识却又不愿意露怯,硬着头皮喊道:“刘三水。”

    语气铿锵有力,让老刘笑个不停,却也没去特意挑明他的错,就随着他喊了。

    可是老刘不知道,在他第一次以家人的身份把小刘领进家的那个晚上,小刘抱着厚厚的字典从首页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直到在第906页找到那个字,他凭着自己对曾学过的拼音的模糊记忆艰难拼凑着那个字的读音,m-i-a-o,淼,刘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