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行驶在郊外的公路上，没有吵闹的人群，没有烦人频繁的红绿灯，没有讨厌的车辆鸣笛，唯有鸟儿从一旁树林里发出的叫声，大巴行驶下风婆娑的声音，还有学生们歌唱的声音。

    稍稍晕车的学生在前排昏昏欲睡，中间坐着的学生有的玩着游戏，有的戴着耳机听音乐，有的透过车窗眺望外面的风景，有的则外放着歌曲一起合唱。后座的学生则聊天谈地。

    “你老说你爷爷给你说的故事，你爷爷到底给你讲了什么故事？”郭川觉着坐车实在无聊于是想听白墨讲一讲那个常被他挂在嘴边的故事。

    白墨望着窗外，思考了一番，觉得路程尚远，也就将儿时爷爷告诉他的故事讲了出来。

    许多年前，追溯到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白家村还是一个较为富饶的村子，靠着五通山特殊的地理环境，也是少有没被战火涉及的村子。

    “白黎，你心有魔煞！”五通山道观里，静坐在垫子上冥想的白黎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同样在一旁静坐冥想的道长闭着眼缓缓开口问道。

    白黎顿感疲惫，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没看到什么。”

    “切忌心焦气燥，方才你的气息混乱无比，若不加控制早晚在心境里走火入魔。”道长睁开眼，起身拂尘衣袖，用手摸了摸白黎的脑袋，“孩子，修行之路尚远，别急。今日已不适合修行，你下山去吧。”

    白黎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道长。”

    道谢后，白黎走出道观，此时天下起蒙蒙细雨，山间云雾缭绕，时有飞鸟争鸣，溪水清响耳边，时而传来木叶清香。

    白黎戴上背篓里的斗笠，轻声叹气道：“唉，好不容易取的木材，又得回去挨骂了。”

    下山路漫漫，白黎回想着方才冥想时，心境里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同白黎一样，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当他想深入其中探究时，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了出来，这才清醒。

    白黎随道长已经修行一月之久，初识道长还是在他上山取木材时，见一陡坡之上生了一朵艳丽的花，白黎被迷了心窍般执意去采，然而爬到中途踩空翻滚而下，幸得道长过路相救。

    道长姓张，号米清子，于五通山明源道观修行，看似年纪尚青，却已有老成之心，常有村民上山请教，道长毫不吝啬倾囊相授，其所悟之道非凡，令人心脾透彻。

    张道长看白黎资质不凡，想要收徒，白黎婉拒，此时的白黎时年十四岁，一想到道观的枯燥生活就心里生怯。张道长不强求，只是邀白黎能否每日去道观冥想修炼心境，白黎同意了。

    白黎每日清晨上山砍柴，所取并不多，然后背着一筐散柴去道观随道长修行。起初，白黎坐不住，不一会就睁眼离开，后又禁不住困意又倒地睡着；但不过几日，在道长引导下白黎慢慢进入了心境，心境内如同混沌模糊不清，道长指点，“试着放松下来，感受自己的呼吸，心跳，去试着感受你周身的一切，空气中湿润的水，清冷的风……放开你的感官，慢慢地剥去你心中的迷雾。”

    于是，白黎如同每日解题般，一点点进入心境，搭建心境，倒也悟出些修行之道。

    白黎对自己的心境有所察觉，那句“你心有魔煞！”在他的脑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算了，等明天再解决这个问题吧。”说罢，白黎已经不觉间到了山下。

    第二天清晨，白黎照旧上山砍完柴准备去道观，然而在去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个在小溪边穿着蓑衣垂钓的老者。白黎好奇地走近去看，不想老者开口说话了，“愿者上钩啊，愿者上钩。”突然间，老者扔掉了鱼竿，扒去了蓑衣露出一副长面獠牙欲朝白黎攻去，幸好白黎敏捷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老夫等了百年，终于等到了你！快让我把你吃掉！”那老怪物说罢举起利爪向白黎抓去，白黎见状躲闪不及被抓伤了左臂，鲜血顿时流淌出来。

    然而，那老怪物突然停住，白黎的血液沾染在他的手上，那只手顿时冒了烟。老怪物反应过来，一下子跳开距离，意外地看向白黎说道：“神魄？”

    早些年间，村里传闻五通山上有成精的山魈出没，通人言，专吃小孩。但自从张道长云游到此建了道观后，村民们就再也没传过有山魈吃人的事件。

    白黎见这老怪物被自己的血治退，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用右手抓取左臂上淌出的血液朝那老怪物身上甩去。只见那老怪物被撒了一身血，顿时白烟冒起，老怪物疼得在地上直求饶：“哎哟！饶命啊！大神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您！”

    “哪容得你在山间此般害人?”白黎没有理会老怪物的求饶，而是欲一掌至那老怪物死地……

    “原来这就是你觉得血有用的原因！那那个神魄又是什么意思？”郭川打断了白墨的叙述。

    白墨摇了摇头，遗憾地说：“我并不知道。这些问题都得回去问一问我的祖爷爷。”

    接着，白墨继续讲下面的故事。

    等到白黎上了道观，张道长看了立即给白黎包扎伤口。

    “你是遇上什么？怎么会受伤呢？”张道长看着白黎身上全是血。

    “道长，我的血能够杀妖怪。”白黎说道。

    “什么妖怪?”张道长一边给白黎包扎一边问道。

    “山魈。”白黎自信地说。

    张道长摇了摇头，认真的说：“这些年我与众道友清剿害人的山魈，至今已除后患，怎么会再有山魈害你？除非……”

    “除非什么？”白黎好奇地问。

    “白黎，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在此每日冥想磨练心境吗？”张道长包扎好伤口后，盘腿而坐，白黎也跟盘腿而坐。

    “道长说我容易被世俗迷了心窍，若不多加锻炼将来必定祸水滔天。”白黎记起初识张道长时，张道长与他教导的话。

    张道长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若是常人，倒不一定会祸水滔天。那日与你初识，见你执念一物，为得此物不惜破伤身体，即便是滚下坡来也一直目及所至。可见你内心有魔。”张道长伸出手指向白黎的心。

    “若道长说我内心有魔，其实昨日……”白黎低下了头。

    “是在心境里看见了什么吧。”张道长摸了摸胡须。

    “不是看见，是听见。我听见了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对我说我心有魔煞。我一直不解其中含义，本打算今日冥想时解出。”白黎回答道。

    “事已至此，终究还是发展成了这样。”张道长若有所思地对白黎说道，“你可知魂魄为何物？”

    “不知。”

    “有书《内观经》有云：人受其生。始，一月为胞，精血凝也。二月成胎，形兆胚也。三月阳神为三魂，动而生也。四月阴灵为七魄，静镇形也。五月，五行分藏以安神也。六月，六律定腑用滋灵也。七月，七精开窍，通光明也。八月，八景神具，降真灵也。九月，宫室罗布，以定精也。十月气足，万象成也。元和哺食，时不停也。

    讲的是人魂魄的形成，须以十月为期。所谓三魂七魄大致如此。人死后会魂飞魄散化为无。

    但这世间有一种妖物，魂死但魄不灭，因为其执念颇深游荡于世间。孤魄无魂所依，久必绝。所以四处寻魂食魄，附身于人，蚕食其志，久而久之化形妖物为祸人间。此妖物名为鬼魄。今日袭击你的，大概就是鬼魄。”张道长解释道。

    “鬼魄？”白黎想起了什么，“我的血貌似能够消灭它。”白墨看向右手残留的血迹。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经过这一月与你共同打坐，从你的气息和心境，我大致从中猜晓一二。

    这世间万物无处不存在魄，人有魂魄，所以有自我，而花草树木山水之间则是生魄。我们道士之所以打坐冥想，一是磨练心境从中悟道，二是感受万物生魄，修炼神魄。”张道士此时闭上了眼开始打坐。

    “神魄？那个鬼魄也对我说了神魄。”白黎回忆道。

    “拥有神魄之体的人，其精血能够克制鬼魄。那些古时求道寻仙，羽化飞升之人，就是修炼出了神魄。而你天生就是神魄之体。今日你能够脱险，也是如此。”张道长淡定说道。

    白黎听的似懂非懂，“那以后再碰见鬼魄，我的血不够用怎么办？”

    张道长睁开眼笑道：“哪有你这等憨样。除了精血，自有其他法子来治鬼魄。”

    “什么法子？”白黎认真地促膝面向张道长。

    “方才提到，万物皆有生魄，其生魄也有五种特性，按照相克顺序可分为金木水火土。收集这些生魄加以炼制附着在符箓上就能发挥其特效。如果修炼到能够用言灵使用符箓，那将会有更强大的效果。

    当然，方才也提到，集万物生魄可修炼成神魄。其修炼中，化生魄为己用，以身体为容器，亦可驱使魄力，甚者登峰造极飞升成神。

    既然你是天生神魄，心智又尚未成熟，极易走火入魔犯下滔天祸水。所以每日让你在这冥想打坐磨练心境。不过，你的心魔还是来找你了。”张道长叹息道。

    白黎低头摸了摸心的位置，一脸担忧，“那怎么办才好？”

    “只能由得你自己克服，别无他法。”张道长起身向身后的神龛走去，“我赠予你一些符箓和一本书。符箓的特性和用法我会抄一份说明与你。书里有关于鬼魄的具体描述和降伏之法，闲暇时看看有备无患。明日我会教你聚魄之法以此防身。不过切记，鬼魄也是生灵，若遇无害，莫要赶尽杀绝。”

    说罢，张道长从神龛里拿出了一些黄纸符箓和一本书递给了白黎。

    白黎接过符箓和书，书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字：“鬼魄录”。

    此后的两年，白黎跟着张道长学习了如何修炼生魄之法。由于白黎天生神魄之体，又过于聪颖，很快又掌握了如何使用言灵唤神之法。张道长虽知白黎非凡，但两年间能到如此地步，就算是最优秀的弟子也苦炼了十几年岁月。

    但巨变就发生在弹指间。

    两年时间里，随着白黎修炼变得强大，体内神魄之力开始躁动不安，每日的进入心境，心魔也会乘虚而入。

    “没想到短短两年就变得这么强啦？”这天，白黎正在道观里独自打坐，此时心魔悄然进入了白黎的心境。

    白黎丝毫不惧，信然说道：“别再跟我装腔作势了，有本事出来跟我较量一下。”

    “哟，看来确实不一样了。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出来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说罢，一个身影逐渐在白黎的心境内显现。

    “你就是我的心魔？”白黎低头看着眼前比自己矮半截的自己说道。

    “我们本就是一体，何必说是心魔呢？”同十四岁的白黎一个样子的心魔抬起了头。

    “那看来你这两年间也没成长啊。所以今日你出来是想做甚？”白黎摸了摸心魔的头，然后蹲下同心魔一样的高度言道。

    心魔咬了咬牙，他知道白黎在挑衅他，不过一会又哈哈大笑起来，“张道长说过让你在修炼同时磨练心境，你呢？终日迷恋神魄的力量，而打坐只是假装闭眼，很久没来过了吧？”说着，心魔逐渐变大，直至在心境里遮云蔽日彻底失去了人样，“两年间，你以为只有你在修炼魄力？我说过，我们本就一体，你的神魄，也是我的神魄！”

    没等白黎反应，心魔就彻底撑破了心境。

    只见白黎猛地睁开眼，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脱口而出“糟了。”

    此时道观外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白黎的胸膛开始发热，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拖动至道观外。

    “可恶，动不了。”白黎口染鲜血，深知大事不妙。可现在张道长在外云游，根本无人能救。

    道观外，天空积云雷动，突然从中迸出一道闪电朝白黎击去，在他身体被闪电透过的一刹那，一道巨大的白色光团从白黎体内析出，白黎想抓住那团正在离开身体的光团，但使不上一丝力气。

    但见那光团彻底脱离了白黎的身体，逐渐化形成了他的样子，升上半空，开口说道：“五通神临，尽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