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一脸呆滞道:“这是叫我猜中了么,陈勇真是挑灯人细作?那咱们香口岂不是已经暴露!若挑灯人杀上门来,大祸难逃!”
赵武迈步往外走去,说道:“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王林连忙跟上。
两人出了柴房,忽然想起刘细还被捆着,方才掏心窝子聊了一阵,只觉意气相投,这种时候当然不会丢下他不管。
王林回头冲屋里说道:“兄弟,你不必惊慌,等我们……”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只见刘细神色如常,而且他在……吃肉?!
杀身大祸说来就来,怎么还有心情吃肉?!
刘细当然有心情吃肉,他本来还想喝口酒,可惜没了。
在大安教这边已经摆脱嫌疑,还成了功臣,前途一片光明。
如今又得知自己是个有编制的。
唯一的威胁是陈勇,他能去挑灯人那边控告自己,但大安教跟挑灯人是死对头,他现在肯定已经凉凉。
也就是说,两边形势都是一片大好。
自然要喝酒吃肉庆祝一番。
听见王林说话,刘细抬起头来,见王赵两人呆愣愣看着他,才意识到这番举止未免过于反常。
干咳一声,说道:“兄弟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生死有命,随它去吧,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
王林赵武登时大为钦佩,紧接着又为自己方才的慌乱感到羞愧。
他们理了理身上衣衫,向刘细点了点头,朝报信的人走去,步履忽然沉稳了许多。
过了片刻,又有人过来,刘细只觉柴房里光线一暗,便听噗通一声,扭头看去,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被丢在地上。
来人向王林赵武吩咐道:“薛老大有令,把人看好了,等兄弟们收拾妥当,一并转移。”
王林道:“叫兄弟们快点,挑灯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来。”
来人道:“这还用你说?大伙都知道轻重。”
屋里,刘细往那血人跟前凑了凑,对方手筋脚筋都被挑断,已成废人,朝脸上仔细一看,不由愣在当场,竟然是陈勇!
他居然没死?!
为什么?
刘细脑筋急转。
我知道了!是那位陆先生想拿他去换回自己的儿子!
趴在地上的陈勇察觉屋里还有人在,费力抬起脑袋。
看清是刘细,立马红了眼,想要扑上去厮杀,可惜手脚已废,只能恶狠狠道:“刘细,你出卖自己人,冯公子绝饶不了你!”
刘细回过神来,挑灯人那边的上线姓冯?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生怕别人听见又生变故,正准备去关上房门,就见与人说完话的王林赵武转了回来。
两人狠狠踹了陈勇一顿,这才心满意足,对刘细说道:“兄弟,有这狗贼关押在此,咱就不方便开着门了,你再委屈一会。”
刘细连忙道:“大哥职责所在,应当的,这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赵武拍了拍他肩膀,与王林退出房去,关好了门,两人站在门口说起话来。
陈勇挨了顿踹,牵动身上的伤,疼的差点晕过去。
刘细沉默许久,把那盘猪头肉端过来道:“兄弟,饿了吧,先吃点。”
陈勇喘了一阵,疼痛稍减,冷笑道:“你不用幸灾乐祸,等他们搬完了家腾出手来,这些酷刑也会在你身上使一遍!”
刘细心想他果然没改口,那自己这个内鬼嫌疑是怎么洗脱的?
突然发现什么,蹲下身朝陈勇的嘴仔细看去,只见他左侧牙齿全被拔光,难怪说话有些漏风。
凝神想了想,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毒药藏在牙齿里,想要刑讯逼供,必须先把毒药拿掉才行,想来是这毒药装的过于精妙,只能把附近牙齿全部拔除才能清理出来。
自己的牙只是藏毒的位置少了一块,毒药不可能这么轻易拿掉,这才洗脱了嫌疑。
陈勇见他盯着自己的嘴看,猛的想起他嘴里的毒已经没了,脸色愈发狰狞,说道:“你竟然找到了取出毒药的法子,仅凭这一点,冯公子也不会让你活着!”
不,我没找到取出毒药的法子,我只是把它吞了下去……刘细想了想,说道:“兄弟,能不能商量商量,不要把今日的事告诉挑灯人,行不行?”
陈勇恨声道:“现在怕了?你做梦!乖乖给老子等着吧!”
刘细第二次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才道:“当时可是你先指认我的。”
陈勇道:“你当时已经露出破绽,我那是顺势而为!”
刘细道:“我就算表情有些不对,也没人发现,要不是你指认,谁会注意?”
陈勇道:“我若不指认你,咱们就只能一起死,把你推出去,至少我还能留下继续为朝廷效力。”
刘细气笑了:“那我把你推出来,我不也能留下继续为朝廷效力?”
陈勇哂笑道:“你能跟我比?就算让冯公子决断,他也一定留我不留你!”
刘细一愣,妈的,这话就有点伤人了,还好他针对的是前身,跟我关系不大……说道:“那你倒说说,冯公子有没有说过,碰上这种情况就让我去做弃子?”
陈勇一顿,说道:“冯公子私底下自然这么跟我说过。”
刘细敏锐捕捉到他的反应,知道他在撒谎,说道:“那咱就去冯公子面前分说分说,我会把今日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他。”
陈勇有恃无恐道:“分说便分说,好叫你看看冯公子究竟信你还是信我!哼哼,出卖自己人,你必死无疑。”
刘细第三次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起身,在陈勇头顶处缓缓坐下,捆着的双手扣住陈勇脖子,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兄弟,你是真的蠢,没你这么逼人的。”
陈勇愣了愣,看着面前这张脸,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还是那个表面张牙舞爪其实外强中干的草包么?难道他敢杀我?!
下一刻他便确定,对方真敢杀他。
陈勇慌了,若知道他敢杀人,方才绝不会为了发泄心中怨愤去说那些狠话。
他一边扭动身子试图挣脱对方的锁喉,一边叫道:“你想杀人灭口?!你若杀了我,只陆先生就不会放过你!”
刘细早已想到此节,无动于衷,手上继续发力。
不杀此人,自己有死无生,杀了此人,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这是道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题。
陈勇挣扎愈发剧烈,刘细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
呼吸渐渐粗重。
强忍住心里的不适,身子后仰,手臂持续发力。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长,又似乎很短,陈勇的挣扎逐渐无力,最后终于无声无息。
刘细仿佛虚脱,大口喘着粗气。
在陈勇咽气的那一刻,刘细后心处,衣衫遮掩的地方,忽然有个阴阳鱼亮起,散发出淡淡清光,只是很快又隐没于肌肤深处,一闪即逝。
刘细只觉后心腾起一股暖流,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本来虚弱的身体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横生出力气。
他看不到自己后背的玄妙景象,否则刚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恐怕就要轰然崩塌。
他以为是因过于紧张,才出现这种有些奇妙的应激反应,所以并未在意。
探出一根手指,确认陈勇彻底咽气,刘细两眼发直,额头这才有冷汗渗出。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只听王林说道:“兄弟,都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要走……走……”
话没说完,已经呆若木鸡。
刘细此刻还保持着勒人姿势。
“出了什么事?”
外面有人发现王林神色有异,一把将他推开,然后也是一愣:“你,你把他杀了?”
刘细回神,捆着的双手离开陈勇脖子,抹了把额头冷汗,咬牙道:“这狗贼出卖圣教,替挑灯人办事,将兄弟们置于险地,难道不该死吗?”
那人咽了口唾沫,讷讷道:“这话说的倒也不错。”
他看了刘细一眼,没想到这厮会有杀人的胆量,对王林赵武道:“你们在这看着,我去禀报薛老大。”
很快,薛猛匆匆而来。
他脸色难看探了探陈勇鼻息,确认已经没救,然后就傻眼了。
呆愣许久才回神。
先朝刘细踹了一脚,又将围观的几人挨个踹了一遍,气急败坏道:“老子交没交代,把人看好,别叫他死了!老子说没说?!啊?老子说没说?!”
几名手下面面相觑,薛老大说过这话?
好像没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