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细回到家里，叫道：“如意，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到屋里看了看，没人，心想我两夜未归，这丫头不会又到街上找我去了吧？
刚转过这个念头，忽然发现不对，他回来时院门与屋门是开着的，瞥眼看去，外间的凳子也倒了两个。
连忙来到院里，四下看了看，并无异常。
一边思索一边进屋，一抬头，这才发现正对着的那面墙上画着一个很大的圆圈。
那是他跟冯公子接头的暗号。
刘细愣了片刻，一股怒火直顶脑门，狗日的未免也太霸道了！
他扭头便往外走，迈出两步又停住，从身上掏出金刚拳经和通络诀，以及那张百两银票，放到屋里藏好。
又把墙上暗号擦去，仔细锁好了屋门院门，这才朝城北那座废弃义庄而去。
到了义庄，果然看见冯公子正在破落院子里踱来踱去，刘如意被他随意丢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冯公子看见他来，面无表情道：“还算来的及时，若午时之前见不到你，你这妹妹就要变成尸体了。”
知道刘如意只是昏迷，刘细暗松口气，说道：“昨晚我被绊住了，实在脱不了身。”
冯公子脸色刷的阴沉下来：“我不想听借口。”
刘细道：“这不是借口，昨晚的情况，若我依然来与你接头，必会惹人生疑。”
冯公子道：“那你应该有所预判，一整天的工夫，就抽不出手去留个暗号通知我？”
刘细道：“白日里我觉得晚上能脱身，谁知突然被绊住，否则肯定会通知你。”
冯公子冷笑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蠢。”
刘细道：“是。”顿了顿道：“但你也不该把暗号留在我家墙上，还那么显眼，实在太过危险。”
冯公子道：“危险？谁危险？我么？”
刘细道：“我会有暴露的危险。”
冯公子道：“一个不听话的眼线，我还用在意他的安危么？”
刘细不再说话，他觉得跟对方讲不通道理。
冯公子问道：“香口搬去了哪里？”
刘细心想你这么对我，还指望我会告诉你？说道：“眼下只找了个临时落脚的地方，究竟要搬去哪里，过几天才能知道。”
说完这句他就做好准备，料想冯公子又要扇他耳光。
果然，对方欺身而来，只是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脸色微微一变，猛地腾身而起，从刘细头顶越过，落在他身后。
刘细一愣，凝神看去，原来是根生了锈的铁钉。
心里暗道，姓冯的反应竟这么快，察觉脚下有异立刻便做出应对，从这一跃来看，我显然低估了他的武功。
又想，一般人遇到突发情况，应该纵身后撤才对，他却反其道而行，往前纵跃，不知是他的习惯，还是有什么讲究。
冯公子出于本能反应做出躲避动作，这时也发现自己方才不过是踩到根钉子，便不在意。
他猛地伸手，掐住刘细咽喉，冷声道：“你不会在跟我耍滑头吧？”
刘细呼吸受阻，嗓音细微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否则天打雷劈。”
既然已经知道这不是修仙世界，发这种誓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
冯公子仍不松手，说道：“就算香口过几天才搬，你也该知道要搬去哪里才对，你救了陆放的儿子，立下如此大功，你若去问，他们还会瞒你不成？所以要么你没尽心办事，要么就是说话不尽不实。”
话一说完，手上力道骤然加重。
刘细登时喘不过气，面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不管怎么挣扎，始终挣不开这牢如铁钳般的锁喉。
迷迷糊糊想到，我这样勒死了陈勇，难道报应不爽，也要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对方终于松手。
刘细弯下腰，勉强站稳，大口喘气。
冯公子道：“我知道你向来愚蠢，所以这回就当你是办事不利，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日晚上若再不能告诉我香口位置，我可就没这么好的耐心了。”
刘细道：“我好不容易跟陆放攀上关系，你应该多给我些时间去打探堂口的情报，你不是说端个香口没什么意思吗？”
冯公子道：“若连香口位置都打探不出，还能指望你去打探堂口的情报？”
刘细觉得他这么说竟有几分道理，看了刘如意一眼，说道：“以后别再抓她，你也知道，我并不在意她的生死。”
冯公子果然知道前身的为人，说道：“抓她不是为了威胁你，是叫你看清楚，之前并非吓唬你，我既然敢绑人，自然也敢杀人，今日也就是你来的早些，否则过了午时，你便更能看清这一点。”
刘细沉默下来。
冯公子道：“若你明晚再被绊住，那就是你的命了，懂我的意思么？”
刘细依旧沉默，直到被一个耳光扇醒，才点头道：“知道了。”
冯公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刘细看着他背影，终于彻底看清自己与这个上线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他思维惯性里，为了共同的利益，或者为了相同的崇高信仰，而进行的通力合作。
让他尽心尽力卖命，靠的不是拿功劳奖赏来激励他，也不是给他灌输什么信仰，而是最简单的威胁。
你全家性命都捏在我手里，敢不为我做事？
或许在这位冯公子眼里，这样的方式最直白，也最可靠。
他似乎不怕自己的下线提供假情报骗他，也不怕下线设计什么陷阱。
刘细知道，这些无所畏惧的背后，是强大的自信，是巨大的实力差距。
因为巨大的实力差距，他在对方眼里就好比一只蚂蚁，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
谁会忌惮一只蚂蚁？
谁又会跟一只蚂蚁讲道理？
看清这些后，刘细心里便有了决断。
本来还想等稳一稳，彻底了解了这个世界，再做下一步打算。
眼下看来已经不能等了。
只要这位冯公子活着，他就毫无安全感可言。
所以他决定想个什么办法让这位上线人间蒸发。
已经从对方嘴里知道，挑灯人里除了这位冯公子，没人知道他的卧底身份，那么只要姓冯的一死，就不必再做这个卧底。
如今在大安教里前景一片光明，以后就安心在那里混好了。
刘细正转着念头，刘如意醒来，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叫了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