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在人群里的艾路很好辨认，只不过因为太过矮小，需要时刻把目光聚焦在其身上。
德诺很自然地跟随在后面，不会有人会觉得他是在尾随身前的小女孩。
只是随着艾露越走越偏，小巷子里那身不俗的衣物惹来了几道明显不怀好意的目光。
街上突然传来的铠甲摩擦声让这些目光隐匿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在城内，一旦爆发出别样的动静，很容易引起巡卫注意。
跟着艾露钻进偏僻巷子转了好些圈后，德诺才终于停下脚步。
看样子是到地方了，前方的小女孩有节奏地扣了扣破烂的木门。
停顿一会后儿大门方才打开，一只手很快把小女孩扯进屋内。
见到此幕的德诺抬头看了看并不高的院墙，尝试性地跳了跳，
嗯，应该可以，自己好歹算是入了门的超凡者了。
此时，一间木板掩实了的阴暗屋子内，聚集着不少身影。
艾露刚走进屋子，便被带到一名有着酒红色卷发的女人跟前。
“艾露，你不会今天又一枚铜币都没挣到吧？”女人高昂的呵斥声在房间里响起。
“对不起，桑尼妈妈。”艾露垂头回道。
“桑尼妈妈，就该把艾露关起来，她总是讨不到钱。”
“桑尼妈妈，我今天看到有位年轻的贵族老爷把艾露叫过去了，艾露一定讨到钱，但是藏起来了。”
“对，我们也看到了贵族老爷给了艾露金币。”
之前和艾露一同进到酒馆的几名小孩也纷纷添柴加火起来。
“是真的吗？艾露？”桑尼嗓子一捏，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那位贵族老爷只施舍了我一顿午饭，桑尼妈妈。”
艾露的声音没有因为周围的起哄声波动，她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状况。
“那你为什么不趁机多要点钱？”桑尼手里忽然多出一条细竹编，狠狠地在小女孩的手臂上一抽道。
“耶，桑尼妈妈打艾露咯！”刚刚起哄的小孩变得更加兴奋，对于身处底层的他们，乐趣是很陌生的词，所以他们会找独属自己的乐子。
同样，之所以针对艾露也不是这群孩子和艾露有什么过节，只是时常感受陌生人恶意的他们在不经意地向比地位更低一等的艾露释放恶意而已。
“对不起，桑尼妈妈。”直到竹鞭打在自己身上，艾露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叭——”“叭——”
艾露的道歉并没有得到理解，而是几道更重的鞭笞。
直到艾露手臂上渗出几道明晃晃的血痕，桑尼这才停手，随即把恶狠狠的目光转向其他小孩。
“听好了，以后要是有人还只张开吃饭不好好干活，他会比受到今天更严酷的惩罚！”
“桑尼妈妈，我们一定听话！”其余小孩显然被鲜血和气势震慑到了，立即点头应和道。
“艾露，之后关两天禁闭！要是之后你还讨不到钱，哼哼——”
桑尼甩了甩手上的竹鞭，艾露还没反应，其他小孩倒是把头一缩。
“好了，艾露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早就心惊胆颤的小孩得到命令后立即跑出了屋子。
“一颗子儿没要到，还要浪费老娘的钱？”
确认屋子里再无他人后，桑尼这才从兜里掏出一瓶药粉，骂骂咧咧地替艾露涂抹起来。
“哼——”女孩低垂的脑袋传出一丝闷哼。
“还知道痛呀，死小鬼？”桑尼涂抹的动作并没有变轻。
“要是没有遇见我，你恐怕得在外面被活活饿死。”桑尼狠狠瞪了艾露一眼道。
这个小女孩是自己见过的最奇怪的小鬼无疑。
从不吵闹，也从不争抢，孩子多变而直接的情绪从未在小女孩身上出现过。
就连刚刚被竹鞭打也没有哀嚎和哭闹。
要不是小女孩能准确明白他人意图，桑尼都要怀疑小女孩是不是天生痴傻。
这样的性格自然有好有坏，好的一面是艾露不像其他小鬼让自己头疼。
至于坏处也显而易见，艾露乞讨的收益低得可怜，别说挣钱了，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
“好了，这两天刚好在屋里养养伤吧。”
桑尼收起药粉，之所以鞭打艾露，一是要杀鸡儆猴，避免有小鬼懈怠。
另一方面只有她知道的小秘密，艾露虽然看上去瘦弱不堪，但恢复能力却与众不同。
刚刚的皮外伤要是其他小鬼，恐怕要修养个七八天才能再干活，但艾露只有两三天就能恢复。
“怎么了？小桑尼，又有小鬼惹你生气了？”
在桑尼准备把艾露也打发走时，一道突兀的男声突然响起。
“唷，我想是哪位贵客来了，原来是马尔大哥。”
见到来人，原本一脸凶神恶煞的女人顿时堆起了笑容
“这么些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一名光头壮汉走上前来，伸手捏住女人的下巴，暧昧地笑道。
“当然了，马尔大哥，不过您也太心急了，还有孩子在这呐。”
桑尼媚眼一刮，同时一只手悄然把艾露拉到自己身后。
“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准备得如何？”马尔松开手，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女人道。
“马尔大哥，这事真的不能再商量商量吗？”原本气势汹汹的女人声音顿时嘶哑了几分。
“这可不是我这种小喽啰能决定的事，老大已经下了命令，我只是通知而已。”
“桑尼，我们庇护了你这么久，你不会连老大的命令都有意见吧？”马尔耸耸肩道。
“你们庇护个屁！到头来有什么事还不是老娘最后出面。”
虽然桑尼很想把心里话骂出来，但脸上却只能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瞧您说的，我怎么会对那位大人有意见呢？”
米克城明面上自然是特里伯爵做主，但这位领主总有些看不见的地方。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生活在阳光底下的，对于桑尼这样的人，更是如此。
黑暗有黑暗的秩序，在米克城里讨生活可不是脸皮够厚就行。
作为一群孤儿的头领，桑尼早早就找好了靠山，只需每年上贡一笔献金即可。
一群毛孩子有时会失去分寸，很容易惹出麻烦。
按照收钱办事的规矩，这时得由靠山出面解决这些麻烦。
不过有过几次经验后的桑尼很快明白，自己找上的靠山是位只收钱不办事的角儿。
不过也没办法，要在黑暗中生存，就必须忍受其中的脆弱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