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你想怎样？”
命那被他称为‘小雪儿’的白发女子离开后，李牧跨步离开树林。数息后，一名粗布麻衣，须发雪白，仿若随时可能进棺材的老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明明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人，但无论是谁，只需接触到他的眼睛，看到他腰间的那口剑，就没人敢将他等闲视之。
在那双眼睛内，翻腾着锐利的光泽，足堪将视线所及之处，尽数灰飞烟灭，不存分毫；那口剑，凝聚着赵国的军魂，一旦拔剑出鞘，赵军都将臣服在此剑之下。
“武安君！”
“大将军！”
“李牧将军！”
……
尽管，刚刚发生的一切，明白无误的告诉所有人，赵国传奇名将·李牧仍在世间。当他真的现身，赵军内仍奏起震天动地的欢呼，一个个铁骨铮铮的赵国男儿，眼泪夺眶而出。
“爷爷！”
那名赵军小将，痴痴望着这道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熟悉身影，纵然泪眼婆娑，仍情不自禁的迎上去，唤出一个无比亲切的称谓。
【他，就是李左车？】
天玄耳朵捕捉到这个称谓，知晓了此人身份，心底泛起淡淡惊讶。
“武安君！”
与李左车一道迎上前的，还有跟随李牧多年的副将——司马尚。司马尚来至李牧面前的刹那，拱手抱拳，眼中尽是激动。
嗡！
李牧在赵军中，拥有无人可及的巨大威望。回归的刹那，明明貌似什么都没发生，可这数千赵军已然脱胎换骨，化为一支百战精兵。
“我想怎样？”
王翦是战场上的老麻雀了，自然发现了赵军的变化，眼中瞳孔紧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饶有兴趣道。
“李牧，可敢与老夫再战一场？你若能胜，就可以带着这些人离开；反之，你若败了，就要留下来，为我大秦效力！”王翦眼中只能容下李牧，毫不客气的开出条件。“好在，你的兵重拾士气，我的兵刚打了败仗，锋芒受挫。”
“你我就这么战一场，也算不上老夫占你便宜！”
“王翦老将军！”
扶苏作为大秦长公子，比任何人都清楚，政哥对李牧的那种既欣赏又忌惮的态度。虽然扶苏不是很认可，仍必须承认，李牧这样的人既然还活着，那不为大秦所用，就当为大秦所杀！听得王翦有意放李牧离开，登时急了。
“长公子，稍安勿躁。”天玄看到扶苏这幅焦虑急迫的模样，于焱妃的马背上探过去，凑到扶苏耳边，小声嘀咕道，“王翦老将军放过李牧是一回事；王上会不会放过李牧，则是另一回事！”
也是！
得了天玄的提醒，扶苏恍然大悟。
“你放过我，有用吗？”李牧无疑是一头老狐狸，尽管王翦的条件极其优厚，仍被他察觉破绽，冷笑道，“秦王政说放过我，才有用！”话说一半，李牧脸上浮起浓浓自傲，“不是老夫自夸，在老夫生死这件事上，你的保证只能约束你王家之人！”
“武安君，你果然厉害！”
此时，横贯在秦赵双方之间的尸骸、伤员、残骸已被王贲组织的人马清理了大半。被李牧道破暗手，扶苏俊朗脸庞上，尴尬之色一闪即逝，纵马上前，运起那点微弱功力，冲李牧喊话。
“父王有令，对于武安君你，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翦面露无奈，叹道：“李牧，我来此之前，大王下令，调遣三万兵马增援。如果，你执意不愿为我大秦效力。非但你要死，你的孙儿李左车，副将司马尚，以及在场的其他赵人，没一个能活的！”
“无耻！”
“秦贼！”
“武安君，和这些狗贼拼了！”
……
李牧和王翦两人，纵有高下之分，也相去不远。即便在场的赵军，真能在李牧指挥下，战胜王翦的大军。但，又有三万秦军来援，届时秦军重新占据了兵力优势，哪怕李牧本领通天，也万难获胜。
王翦此言乘着簌簌寒风落入赵军将士耳中后，李牧尚无反应，那些重燃热血的赵军将士已喝骂出声，怒火冲天。
“所以，老夫只有一个选择——投降？”
半晌，李牧似终于接受了自己中了引蛇出洞之计的现实，手掌缓缓举起，向下压了压。赵军尽数罢口，注意力集中至李牧身上，静待李牧决断。众目睽睽下，李牧面上浮起自嘲神情，无奈道。
他，既不能背叛生他养他的母国，也不能不顾身后的数千将士，已被逼至绝境！
这一刻，李牧暗自懊恼，为何要前来此地，只为了亲眼见证郭开这祸国奸佞的死，以及看孙儿李左车一眼，就将自己逼至这左右为难的境地。一刹那，李牧恨不得拔剑出鞘，取下自己的首级。
“武安君，若你不愿为大秦效力，小子倒是有一个建议！”虽间隔甚远，但天玄仍在李牧身上捕捉到丝丝缕缕的死气。理智告诉天玄，被逼至此等境地的李牧，即便真的向秦国投降，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如数百年后的飞将军李广之孙——李陵，投效匈奴后！
天玄心念一动，开口道。
“小家伙，你想说什么？”李牧百无聊赖的扫了天玄一眼，随口道。
天玄一本正经道：“武安君，大秦与齐楚燕韩赵魏六国，虽征战数百年，但终究同源，皆尊奉三皇五帝，祖上都是得了周天子册封的诸侯。赵国王室与秦国王室，更是同祖。”
“故而，小子以七国同根同源来形容，相信武安君你不会反对吧？”
“哼！”李牧闻言，冷哼一声，却并未反驳。
天玄又道：“七国之争，某种意义上是自家之事。但七国之外，东有无尽大海，阴阳家邹衍曾言，海外还有其他九州存在；南有百越，西有西羌，北有匈奴、东胡。这些势力，都是窥伺中原的异族！”
“中原大地厮杀不休，难保百越、西羌、匈奴、东胡等势力，不会趁边境空虚，杀入中原。若让异族祸乱中原，那……”
“你秦人要是真的怕异族祸乱中原，为何频频入侵我东方诸国？”不待天玄说完，李牧之孙李左车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耐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