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厅，6832和9513带我们走了一条普通的路。

    完全没有标识，上下左右全都一样的正方形甬道，不论哪一个面颠倒过来都可以作为地板或天花板，让人彻底丧失方向感。

    若不是有他们带路，我想我们三个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地方。

    胡特兰碰了碰我的手臂，一边注视着带路的两个机器人，一边用不会引起他们注意的声音小声询问道：“喂，我说，用数字称呼他们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还有像是正式名称之类的？”

    他是我们之中唯一和精灵有过正式交谈的人，在来新卡尔的途中一直是他协调精灵与我们的关系，尽管结果不太好，但我相信他一定是尽力了。

    所以现在的每一次交谈他都非常重视，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米哈伊尔不许乱讲话。这个喜欢热闹、喜欢各种新奇事物的壮汉此时憋得眼睛都发绿了，可胡特兰就是一句话不让说，只能默默的碎碎念。

    胡特兰心中默念几声机器人的名字，快步上前，“6832……先生，我想问一下你们对破坏了房间的‘坏东西’了解多少？”他其实不太能分辨出他们的样貌，只是随便说了一个。

    但这可把两个爱好人类活动的家伙给高兴坏了。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有人类称呼我为先生……我被称为先生了！”6832兴奋地转起了圈。

    但未被提及的9513则懊恼起来，看起来精神萎靡，“噢，我也想被称为先生，伟大的——9513先生！”

    胡特兰认为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露出些许的慌乱神色，急忙改口：“呃，6832先生和9513先生，很抱歉我不了解你们的文化，如果我不小心冒犯到了你们，请原谅。”

    这一幕略显滑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这两个家伙是被制造出来的，并不像精灵那样是一个拥有自己语言与文化的种族。

    他们被制造的意义是什么？这里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这些我都不清楚。

    但这两个家伙现在脑袋里思考不了那么多，他们只顾着高兴，就连9513都高兴的直打颤，因为他们刚刚获得了一个属于人类的称呼——先生。

    眼见胡特兰只能看着他们讲话，自己完全插不上嘴，我上前一步，搭腔道：“两位，你们刚才所说的‘坏东西’长什么模样，能跟我们讲讲吗？”

    6832和9513共同回头，然后一起摇了摇头，“这可不行，你得叫我们先生。”

    “是的，他是6832先生，我是9513先生。”身上涂鸦着马首的9513骄傲的说。

    看到这两个表演欲爆棚的机器人如此喜欢这个称呼，我便决定满足一下他们，“好吧，两位先生，请问那些‘坏东西’长什么模样。”我学着在辛迪诺见到的贵族一样施施然行了个礼。

    这一举动可把两台机器人给看呆了。他们头脑一热——是真的发热，有丝丝白烟从机身上方飘出来——差点宕机从半空跌落。所幸机体及时抽气排气，才使温度降到合理范围。

    但这样一来，甬道里就被大量的白色蒸汽给填满了。

    这股蒸汽还带着极重的润滑油味道，使我们不断咳嗽。

    一道蓝色光线“唰”的打在蒸汽上，勾勒出的图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怪物，“看吧，这就是‘坏东西’，我和他们打招呼，他们却把我当球踢。”不断翻腾的蒸汽使得怪物好像动了起来。

    我、胡特兰和米哈伊尔互相对视，谁都没有说话，但私下里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这就是和城主戈沙相同的怪物。

    但我想不明白，我们在新卡尔城中央登上的那座塔，怎么会和这里连接在一起，是我们早就中了幻觉，还是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什么特别的空间？

    我和胡特兰将心中的疑问一一提出来，但这两个家伙除了清洁与维护，其他事情一概不知，这让十分关心自己队员死活的胡特兰有些泄气。

    这时，一直被紧密关照的米哈伊尔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抱怨了一句：“还有多远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前方带路的两个家伙不懂人类的情感，更加难以理解人情世故，只当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提问，便普普通通的回答：“还剩93.7公里，按照你们现在的速度，将在24小时39分28秒之后抵达。”

    话音刚落，米哈伊尔和胡特兰同时停下脚步，一脸愤慨，似乎快气炸了。不过他们一个是想到自己要连着走上24小时不能休息而生气；另一个却是觉得我们被这两个铁皮人耍了而感到生气。

    6832理解不了我们为什么惊讶与生气，仿佛火上浇油一般的说：“噢，你们就算停下来，时间也不会为你们暂停的哦。”

    感觉到胡特兰的气愤，我自觉在这件事上有愧于他，便想代替他来与两个机器人交涉：“6832，为什么把地点选那么远？没有近一些的出口吗？”

    被我问及的6832从扩音器中发出冷哼。9513好心的凑过来提醒道：“要加上先生。”他头顶上的几颗蓝色光点闪灭了几下，似乎是在向我眨眼睛。

    我的耐心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忍着烦躁加上“先生”二字重新问了一遍，趾高气扬的6832这才开口：“是薇希告诉我这么走的。”

    我感到疑惑，“薇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谁承想我话音刚落，走廊中突然传出冰冷的电子音：“检测到域外生物，交互式投影启动。”

    甬道中央靠上的位置，离地大概两米多的距离，一团蓝色线条构成的投影凭空浮现。

    胡特兰和米哈伊尔紧张的戒备，6832和9513则纷纷惊叹道：

    “Wow，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薇希的样子，她好美……”

    “是啊，跟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投影显示出的是一个女孩的半身像，黑色短发加上齐平的刘海，有神的双眼和俊俏的瓜子脸，共同构成一幅可爱的样貌。但女孩脸上始终挂着淡漠的神情，就连开口说话时也毫无波动，冲淡了几分可爱印象。

    “你好，我是V.I.C.I薇希，全称虚拟交互式核心智能VirtualInteractiveCoreIntelligence，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