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舱门打开，杜光庭和庄于青大口大口猛吸珍珠奶茶，然后嚼碎入口的珍珠。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杜光庭眉开眼笑，摩拳擦掌。

    “你猜我把你从这里丢下去，你会摔成几级残废？”付清丰面无表情地说。

    “别啊，我这不都是心急嘛？”杜光庭大力拍自己的额头，“差点忘了你小子是冷场王，你刚才不会一句话都没讲吧？摩天轮欸，还恰好赶上日落了，在我们恋爱界管这叫神兵天降啊，什么妹子遇到这场景都能拿下！”

    “原来恋爱还有界么？”付清丰依旧面无表情，但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这么说来他刚才好像确实说的不多，几乎全在听陶侃侃说话去了。

    杜光庭拍掌：“不仅有界，这玩意还有口诀啊，你要听吗？我免费分享。”

    付清丰微微俯身。

    走在后面的陶侃侃一脚踢在杜光庭屁股上，杜光庭踉踉跄跄几下，对着陶侃侃求饶：“不说了姐！”

    “算了，不和你计较，”陶侃侃冷冷地看了杜光庭一眼，“说吧！补偿是什么？”

    “补偿就不用了吧，”杜光庭媚笑，突然灵光一闪，“这样！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顶你前面！保证不让你受伤。怎么样？”

    “哪次你不是走前面的？”陶侃侃瘪嘴，“就这样吧。”

    “好嘞！”杜光庭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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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厅里灯光暗沉，清淡的曲调环绕，女人无聊地划切牛肉，举着刀叉发呆，男人点燃香烟，外面落成雨幕，东方明珠蓝紫色的灯光穿过雨幕和雾气。

    “没人教过你公共场合不要吸烟吗？”费雯丽皱眉。

    玻璃上照出了穿着黑色礼裙，在裸露的手上和脖子上戴着钻石和珍珠首饰的费雯丽的倩影，她头发梳成希腊式，用珍珠串绳盘了起来。

    男人笑了笑，把金属打火机扔在餐桌上：“你看看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吗？”

    他们坐在餐厅靠窗的座位，其他的座位全都空着。服务生笔直站在暗处，吧台酒保缓缓地擦着红酒瓶。

    男人轻轻吐出烟圈，锋利的西装下是笔直的斑点领带，脸瘦得肉挂在骨头上，刀削斧砍的凌厉，他眯起双眼，深深的眼窝下阴影瞳孔藏得很深。

    “你包场了？”费雯丽问。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坐在那里，就像一柄古刀。

    “很赞，不是吗？”男人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手落在沙发后，弹了弹烟灰。

    “前天那个老混蛋说应该抽雪茄，雪茄才符合我们的身份。”男人恣意笑出声，“所以我打断了他的拐杖。”

    “那你比他更混蛋。”费雯丽淡淡地说。酒杯上映出她，眼角一缕绯红，鲜艳的红唇带着一股恣睢之气。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老东西的作风。”男人看着缓缓燃烧的香烟，瞳孔里倒映暗淡的火光，“他们这次催我来上海的蒙面舞会，本来我是拒绝的，但你猜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

    “我看到第十三部的任务名单上有你的名字。”男人继续说。

    “你知道为什么今年第十三部要派这四个孩子来参加蒙面舞会？”费雯丽盯着他的眼睛。

    “十三部某个老板的决定咯，你知道的，那些老不死的里面总是有几个很任性。”男人把香烟在沙发上碾灭。皮质的沙发上烫出黑圈，这一圈价值上千。

    “付清丰，杜光庭，陶侃侃，都是调查组很有潜力的年轻人，”男人顿了顿，“至于庄于青，她的来历你最好不要过问。”

    “十三部不怕出意外么？他们目前还是张白纸啊。”费雯丽敲了敲酒杯边，没有去谈庄于青。

    “这次蒙面舞会本来就是让这些年轻人见见世面，来自全世界的混血种聚会，像我们这样的老骨头就还是别掺和了。”男人低笑，“更何况，他们不用是谁，只要是第十三部就够了。”

    “真是任性的做法。”费雯丽端起酒杯，“你的穿搭也很任性。”

    “谢谢，”男人咬下一块牛肉，“西装配斑点衬衫，如果不是见你，我应该会穿豹纹衬衫，打白色领带，很有意思的搭配，你不觉得吗？”

    “你喜欢就好。”

    “有段时间没见了，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男人抬起眉毛，湖蓝色的眼睛盯着费雯丽。

    “没什么想说的，”费雯丽睫毛盖住双眸，水光荡漾，她来之前想了很久的话现在并没有说出口。她是来作战的，所以眼角抹上了绯红，涂上了最凶戾的口红，但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还是像被缴了械。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捧腹大笑，“你还是这样，这么多年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别呆在第十三部了，这里太无趣。”

    费雯丽没有反驳他。也许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第十三部是建立在规则之上的大厦，他们像机械重复执行规则下的动作。

    “被规则限制的混血种世界太无趣了，”男人双瞳突然如铜灯点亮，金色照亮昏暗的餐厅，“跟着我，我们去……狩猎……神!”

    费雯丽忍不住战栗，那一刻从男人身上流出的暴戾像是笼子里的猛虎，张开血盆大口蠢蠢欲动。

    瞳孔里的金色略微暗淡，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吓你一下，谢谢你，我好多了，最近压力有点大。”

    他靠在沙发上，眼角仍是刀锋般锐利。

    费雯丽轻轻点头。虽然她不明白男人在感谢什么。

    男人站起来，他解开西装，露出内衬的斑点衬衣，肌肉绷紧，撑起衬衣的直线。

    雪白的衬衣上一道长长的暗红血迹，几乎贯穿腹部的巨大伤口。

    “谁伤的你？”费雯丽握紧酒杯。这时她第一次见到男人受到这样的重伤，记忆中的他几乎对于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淡然的态度，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淡泊名利了，而是他……蔑视一切。

    在他所在的古老家族里，他最常做的是在议事会上端着一盘三分熟的牛排大口朵颐，听到不满意的地方就丢掉沾满油污的手帕离开，没人敢留下他，人们对他的恐惧来源于他身上的血脉，家族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纯净的血统了，而这样的血统却出现在一个对家族毫无归属感的家伙身上。

    男人解开衬衫，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轻轻划过伤口上的血痂，粗糙的触感让他再次感受到了疼痛。

    “神，那些混蛋想要造神。”男人缓缓地说。

    费雯丽动作滞了一下：“有哪些家族参与了？”

    男人再次坐下，他躺在沙发上，四肢松弛的张开，衬衫滑下，肌肉缓慢地起伏。

    “我不知道，那群老东西还有很多秘密。”男人闭上眼，“他们活得够久了，但他们害怕死去，那天我听见他们在讨论家族的地窖，我就跟进去了，你知道凭借我的篆令他们是不可能发现我的，我在那里看见了地狱……”

    “我逃出来了，也受了很重的伤。”男人说。

    “你看见了什么？”

    “你知道唤醒神的祭祀仪式吗？”

    “知道，祭品都是十八岁的少年少女，强行换血提高他的神之血浓度，就有可能让神在他的身上降临。”

    “这只是最粗糙最笨的技术，像这样斑驳的神之血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是痴人说梦罢了，那些神怎么会选择这样肮脏的躯壳。”男人扭头看着窗外，雨滴划过的轨迹夭如龙影。

    “他们需要的是从精神上就完全干净的躯壳。”男人说，“他们在地窖里培养这样的躯壳，抽混血种的血、骨髓给那些躯壳换上，拼凑出一个纯净的只有一种神之血的躯壳。”

    “他们成功了？”

    “失败了，这些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们只是制造出了一群没有灵魂的怪物。”

    “你在地窖里遇到了那些怪物？”

    “是的，他们的数量甚至堪比军队，味道就像一头死掉腐烂的牛，即使是我走出来也很勉强。”男人点燃一支烟。

    “你想要我帮你？”

    “你帮不了我。”男人轻笑，“女人成不了事。你以为你面对的只是一个家族？”

    费雯丽没有被他的言论激怒：“我代表的是第十三部。”

    “你觉得第十三部不知道这些事情吗？”男人讥讽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幼稚。”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地令人讨厌。”费雯丽淡淡地说。

    男人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剃着刺头的白人和一个留着脏辫的黑人。他把照片划到女人面前。

    “不过我的确找你有事。”男人吐出一口烟圈，“这是我找的代替我来参加舞会的年轻人，他们名义上是我的手下。在舞会上我需要给那些老家伙一些面子，如果直接不来，会有些麻烦。”

    费雯丽捏住照片边角扫了一眼：“你呢？”

    “我需要做一些准备。”男人低声说。

    他站了起来，戴上黑色的护目镜，捋起斑点衬衣的袖口看了眼那块电子表，灰色的数字跳动。

    “时间不早了，你的四人组应该已经在来酒店的路上了，做好你的奶妈工作吧。”男人背着她摆了摆手，“下次再见，也替我照顾好我看中的年轻人。”

    只留下坚挺的背影。

    真是搞笑的称呼啊，她费雯丽竟然成了奶妈，在接下里的日子里为混血种的世界献上四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而他们将代表第十三部。

    这场聚会将是全世界混血种的盛宴，上一辈的混血种们渐渐老去，那些藏在家族里的年轻人锋芒毕露，即将开始在新的大陆上走动，而他们的初舞台就将在这座bulgari酒店举行。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次交际，同时也是一次交锋，输掉的家族将丢掉话语权，在混血种的世界里总是崇拜弱肉强食的规则，弱者没有理由抱怨强者的蹂躏。

    而第十三部，作为混血种世界里的庞然大物，将派出的年轻人甚至没有见过真正血腥的世界暗面，他们被圈养在第十三部的羊圈下，不知道那个铁与血的世界刀锋相向暗流涌动。

    楼下，两辆玛莎拉蒂停下，这是bulgari酒店的专车接送服务。司机恭恭敬敬地拉开后门，黑发的青年钻了出来，白裙的女生伸出笔直的小腿轻盈地落在地上，黑色的雨伞撑起，他们冷冷地扫视四周。如此高调的气场，想必一定出身斐然吧？

    然后，他们挣扎着从后座抱出巨大的轻松熊，手上拎满了来自各个饰品店杂货店的购物袋，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门。女孩挽着手，掩着嘴偷笑。

    费雯丽扶额，一饮而尽杯里的红酒，深吸一口气，打通了电话：“让我们的奶妈组准备好，是时候迎接我们的…废物四人组了!”

    深夜航班划破云层，留下隐约可见的轨迹，汇聚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