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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途

    死之诗是一种诅咒。

    的确,死之诗能够让宿主几乎无限地从他人身上汲取力量,也能够保护宿主免于死亡,但归根结底它是一种诅咒,因此它必定有其负面影响。

    那就是在汲取的力量达到临界点之后,万殊就将不可逆转地被转化为孽祟,成为所有净界武士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哧……”

    当烟尘散去,尸碑悍树仍旧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身躯完整,并未像之前那几只孽祟那般毫无抵抗之力地被其消灭;而作为抗下这一击的代价,它只付出了五分之一的枝条,而那些枝条也在那持续不断的咀嚼声中迅速生长。

    “我看你的样子还很年轻,应该还在二十岁中段的年纪。真是了不起,在这种年纪能够拥有这种程度的破坏力……难道你已经进入圣阶了吗?”

    即使是中了一刀,拉诺提克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在等待枝条重新长出来的时间里,它只是语调平和地继续说道。

    在进入五阶之后,净界武士们通过长期的战斗,以及对自身【大念】——人的灵魂,内在的天性,肉身的力量三者合一的产物——更加深入的理解,当这两者同时积累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少数人能够使临具术再度绽放,从而展现出自身摧刃真正的姿态,亦即完全契合自身、能够完全发挥大念的全部力量的形态,这种过程被称为“超凡入圣”。

    而经历了这一过程之后,五阶的净界武士就能够踏入圣阶。

    万殊沉默不语,对面前这只具名者的强悍防御力暗自心惊:在面对大多数敌人的时候,他往常只需要使用一次破哉刀就能够将其歼灭,少有需要用上第二次的情况。

    或许不动用朝圣者或许无法将拉诺提克杀死。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殊不能使用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万殊暂时冷静了下来。它没有攻击我,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只具名者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道微乎其微的蓝色闪光从他手中向后飞出,拉诺提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不,您不用这么担心。如我之前所说,我愿意向您献上我的忠诚,因此我也愿意在这个时候先向您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您可以把这当成是一笔投资。”

    “投资?”

    “是的。虽然您现在已经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变得更强,没有其他人的帮助可不行。古语有云,‘想要走得快,那就一个人走;想要走得远,那就结伴而行’。”拉诺提克娓娓道来。“您看,虽然人类是一种劣等的生物,弱小,可悲,生命短暂,并因此而产生了短视的毛病,但他们的身上同样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万殊深呼吸一口气:“我不记得我有说过我们是同类。”

    拉诺提克操控着群尸,发出像是笑声般的声响:“在你这样的年纪拥有这种实力,哪怕是天资卓绝之人也需要辅以外物的帮助。我看你的装扮谈吐,都不像是出自于贵族世家,像你这种出身的人若无死之诗在手,一定没有可能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若是没有死之诗?万殊挑了挑眉头。他想象过无数种没有死之诗的生活,其中绝对没有和一堆吊在半空中的尸体对话的画面。

    他对拉诺提克的发言不置可否:“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好了,那么你能给我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听到这里,拉诺提克身下的树根蠕动的速度不自觉加快,它吭吭哧哧地笑了:“那要看您想要许下什么愿望了。您想要什么,渴求着什么?观想图,战技,金钱,女人?不论答案是什么,我都有办法满足您的愿望。”

    观想图,战技,这两者都是一位净界武士想要保持强大所必不可少的部分。

    净界武士在每次升阶之前都需要使用一张固定了下一形态的摧刃图样的观想图,并将其容纳于自己的摧刃之中,以此来固定摧刃下一阶的形态;直到下次晋级之前,这张观想图都会一直保留在净界武士的摧刃之中,除非他成功升阶,不然这张观想图就无法被其他人使用。

    举例来说的话,就是一位二阶的净界武士所持有的摧刃内,一定保留着一张二阶的观想图;而在他达到晋级三阶的条件时,他需要去找到一张三阶的观想图,并用其作为自己手中摧刃下一阶段的形态。

    在升阶成功之后,三阶观想图将会融入到他的摧刃之中,而之前用过的二阶观想图将会脱离出来,重新变成一张可以被其他人所使用的二阶观想图。

    至于战技,和秘律不同,这是一种为追求最大化发挥摧刃的力量所专门研究出来的技能。在净界武士和敌人战斗的过程中,战技能够将摧刃的力量发挥至极限,为其赋予特殊的属性或是加成,乃至达成令人叹为观止的效果。

    即使是位于同阶的净界武士,拥有强力战技的一方也往往能够在与战技较为弱势的一方的战斗中占尽优势。

    “如何?”

    拉诺提克地张开树根组成的双手,向万殊更进一步地劝诱道。

    “价值连城的观想图,摧枯拉朽的战技!或者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予取予求的女人!告诉我,您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蓝色的微光还未回来,万殊看起来似乎有点意动:“你说任何东西,是真的什么样的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没错,任何东西!只要您能想得到!”拉诺提克兴奋地确认。“只需要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您就可以得到所想要的一切!”

    万殊的视线落在那些形同枯槁的尸体上,犹豫地摇了摇头:“那么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如果只需要一点代价的话,他们现在应该不至于落到这种情况。”

    “尊敬的大人!您怎么可以拿他们和您相比较?”

    拉诺提克突然在地上重重一锤,咆哮出声,那模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痛心疾首:“请您不要这样自轻自贱,拿这些下等之人和您相比较,这实在是令我伤心!他们该如何和您相比?如果您是天上璀璨的星辰,那么它们充其量只能算是粪球——这不过是一群为了庸俗可笑的愿望而殚精竭虑,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祈愿,直到最后再无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只能用生命来交换最后一个愿望的可怜虫罢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它的墓碑脑袋重重低下:“可您不一样!死之诗选择了您,您注定将要成为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一道明星,而我,您卑微的仆人,只想要在您还未登上王座之前小小地向您卖一个人情,以图未来某天的回报——我只有这点小小的追求,请您务必不要弄错我的本意!”

    恰在此时,先前发出去的拿到蓝色微光回到万殊手中,他闭目感受其中收到的信息,知道现在应该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在方圆的数十公里内,除了自己和这只尸碑悍树之外,再没有其它任何相近等级的家伙存在。

    “好吧,拉诺提克,”万殊整理好思绪,对拉诺提克说道,“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么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有一个,你可听好了。”

    拉诺提克深深低头,声音依旧保持着谦卑:“请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

    眼前的这只尸碑悍树的确很有一套,先是表示自己对于死之诗完全没有兴趣,接着马上转变态度说是要为自己考虑,到最后甚至还说要满足自己的一个愿望。

    但是,万殊知道得很清楚,尸碑悍树的其中一种渊谕就隐藏在这个看似诱人的陷阱里。

    尸碑悍树是一种由带着强烈怨念的墓碑与疯长的植物所结合而成的孽祟,它们渴求着活物的生命力,并且用其他生命作为养料来满足自身疯狂生长的欲望,而这种扭曲的欲望令它们拥有了一种叫做【食梦者三】的渊谕。

    持有这种渊谕的尸碑悍树会用语言来劝诱他人,令他们献上自己心灵深处最宝贵的东西,并以此来交换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只要是尝试过这种滋味的人,几乎没有人会因为得到了渴望之物而感到欢欣,反倒几乎全部都会因为失去了宝贵之物而后悔。他们会急迫地想要和尸碑悍树达成第二次交易,而它绝对不会在第二次交易中轻易满足他们的愿望。

    尸碑悍树会逼迫他们去完成某件他们不想去做的事情——比如说带一个新人来到这里,并促使新人和它进行交易——接着用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搞砸它们的第二个愿望,借此达到控制许愿者的目的。

    在面对慢慢陷入绝望与歇斯底里之中的许愿者时,它们会给出最后一个选择:尸碑悍树会装成一副伪善的样子,给予许愿者们一个恢复原状的机会,但作为代价,需要再做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若是无理的要求在最后终于实现,等到精疲力竭的许愿者回到它们面前的时候,它们才会将真相告诉给对方,那就是许愿者们献上的珍贵之物,在被献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再也无法回来。

    这样一来,渊谕的需求便已经达成:只要是和尸碑悍树完成过三次交易的人,就会永远地失去他们的灵魂,直到死后也会被孽祟所奴役。

    于是,尸碑悍树就可以尽情欣赏对方陷入疯狂的模样,并在最后取走它所真正想要的东西——那就是陷入疯癫的人类灵魂。

    看着拉诺提克身边这成百上千的尸体,万殊足可以想象得到,有多少人因为这只孽祟的恶趣味而深深陷入疯狂,并在绝望和后悔之中死去。

    若是不在这里将它消灭,受害者的数量只可能更多。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而万殊身前凝结的灰雾还未散去。

    他在拉诺提克的注视之下将右手深入其中,一寸寸拔出那把濒临破碎的摧刃,他的身体也在此过程中渐渐亮起与其相互呼应的闪光裂纹,而满头黑发也在这过程中一寸寸化作纯白。

    当那把造型奇诡,布满绯红裂纹的漆黑长刀终于出现在拉诺提克面前的时候,它面前的万殊已经彻底完成了蜕变:他化作一个几近纯粹的能量体,虽然身体仍旧保持着人的形状,却再也看不出一丝血肉的质感,而是覆盖着一片片凄厉而恐怖的漆黑文字,每一枚字符的裂痕之间都洋溢着苍白的光芒;在他的额头前漂浮着半边漆黑的残缺头饰,形状像是过去某个古老时代遗留下来的王冠。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尸碑悍树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万殊,愣在原地。

    在面前之人带给它的感觉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因为可以从那具身体上感受到的人类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现在所剩下的只有一只极端张狂,同时也极端危险的同类的气息。

    那种来自孽祟之间最为纯正的位阶压制正牢牢按住尸碑悍树的脑袋,它拼尽全力才能够控制自己不真正跪倒在万殊的面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尸碑悍树呆滞地仰望着这个自己宣誓要效忠的人,注意力完全被这个问题所填满,几乎疯狂地反问着自己。

    它已经存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曾见识过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景象,但这其中没有一个能与眼前的人类青年相提并论。

    死之诗,这世上最为终极的诅咒,当它对身体的侵蚀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时,这个黑发黑眼的净界武士却仍旧还没有变成孽祟,甚至在完成变化之前还能维持着普通人类的模样,就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泄露出来——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只有一个愿望——”

    白发红眼的光之人形横刀在面前,使之与地面平行,一寸一寸地检视手中的刀锋。他眼中闪烁的目光比那异形的杀器要来得更加锋利。

    “——那就是杀光世间的所有孽祟,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万殊已在瞬间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