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我没有意见。”

    万殊点头。作为消耗品而言，不管是谁打造出来的小刀，在他看来都没什么两样：“你说的那家医馆在哪儿？”

    然而，刘磷并没有马上动身，而是吞吞口水：“但在这之前，我这里有一个条件。如果您不答应的话，我可不能去拿评分箱。”

    万殊没有说话，只是挑起一边眉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在他的注视下，这位年轻人的动作变得僵硬，甚至还带着点笨拙。

    “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一个请求……”他吞吞吐吐地说。“我只希望您在拿到这些试制品之后，不要和别人说它们是从我们熔铁工坊里出来的。这些毕竟只是我们这些学徒的作品，手艺还算不上是合格，只能说是勉勉强强。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这可能会辱没工坊和老师们的名声。”

    万殊笑了。他本来以为刘磷会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但这个要求却很容易办到。

    “好，我答应你。”他拍了拍刘磷的肩膀。“我只需要几把小刀，这不成问题。”

    见到万殊接受自己的提议，刘磷的脸上也露出喜色。他重重点了点头，向前面一指。“您先到前面等着，我拿了评分箱就过来。”接着，他向杂货店里又招呼了一声，向布林特道一声谢，便飞也似地跑向铁匠铺的后门。

    万殊同样和走出店外的布林特点头致意，接着便向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街道尽头的最后一家店面是一家名为小城工艺馆的手工艺品店，橱窗内可以看到木雕，编织手串，还有一些用出名的净界武士为蓝本制成的玩具小人，一群孩子正用脸贴在橱窗上，对那个摆满玩具的柜台指指点点，满头银发的店主则是坐在工作台后面含笑看着这一切。

    万殊只在门外看了一小会儿，刘磷就抱着一只狭长的木头箱子跑了过来。他的脸上亮起兴奋的红光，相较于不久之前那副憔悴的模样判若两人。来到万殊身边时，他注意到刘磷的嘴角残余着一点面包屑。

    “布林特大叔有点太热情了，我只好赶快往肚子里塞了一个。”注意到万殊的视线，刘磷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接着又笑道。“万殊先生，咱们走这边吧，我知道走哪条路去那家医馆最快！”

    万殊最后看了一眼工艺馆的橱窗，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扭头跟上刘磷的脚步。

    刘磷十分健谈。在朝北穿越这座小镇的路上，他一直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座小镇的每一条街道，从酒馆到皮具店，从鞋匠和裁缝的地下恋情到城南农场失踪的牲畜，整座岩涧镇上发生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万殊倒不觉得烦，这种带着市井气息的话题能让他短暂忘记自己身上的麻烦。他在刘磷的带领下经过一条又一条石砖铺就的街道，看着道路两旁的酒馆、裁缝店、还有陶器工作坊，想象着如果没有死之诗在身上的话，自己可能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我会坐在陶轮前面安心捏泥巴吗，还是会拿着牧鞭走上草场，专心侍弄羊群？

    又或者，我会拿起锤子和锯子，修补木桌上的瑕疵；要么是站在热闹的酒馆吧台后，手里拿着抹布擦拭酒杯；当然，也不能排除我会手握面团，守在烤炉前的可能。

    等到了那一天，整座小镇的人都会争着买我烘焙出来的面包……

    “万殊先生，我们到地方了！”

    刘磷的叫声让万殊从不着边际的幻想中喊醒。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原来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栋两层楼高的古老建筑门口。

    刘磷站在入门的石阶上回头看向这里，他的手中正捧着那些令自己一路来到这里的东西。那是刀，杀人的凶器。

    那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也许可以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地方找到，但在亚兰德斯，天上的浮云或许也会比凡人的幸福要牢靠得多。我没能有机会过上那种平静的生活，但我并不后悔。他摇摇头，先前的幻梦像阳光下的泡沫般从万殊的脑海中被驱散。

    接着，万殊定睛向面前的建筑仔细看去。

    这栋建筑座落在小镇边缘，一条少有人经过的街道上。它的外墙由灰色石块垒砌而成，墙上长满了藤蔓植物；院门是一扇厚重的木门，上面雕刻着一只药膏瓶图案，在院门上方探出一只铁制的支架，其上挂着一张简单的木制牌匾，写着“德尔克斯医馆”几个大字。

    而令万殊感到有点意外的是，医馆的院门两侧还站着两个眼神凶狠的大块头，他们看起来都颇为魁梧，膀大腰圆，一个人是戴着头巾，而另一个则是断了鼻子。

    “你们是什么人？”

    在刘磷正要迈步走进医馆的时候，左手边那位留着浓密鬓角和胡须的男人伸手拦住了他。

    碰到这种情况，刘磷也愣在当场：“我和不久之前送过来的那几个铁匠是一批的。怎么，医馆现在不让人进去了？”

    “倒也不是不让进去，但是现在这个时间不太合适。”鼻子断了的男人抱臂而立，瓮声瓮气地说。“你们要么还是明天过来吧。”

    万殊抬头看看天：现在也才刚刚到中午，哪里有医馆在这个时候就闭门歇业的？

    “我们有急事要进去。”我只想拿几把小刀而已，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麻烦？万殊上前一步。“所以你们最好通融一下。”

    “哈，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开口说话了？”断鼻子的男人用蓝色的眼睛瞪向万殊。“我之前可没在镇上见过你，小姐！怎么，你的朋友还拎着一只箱子，是专程给我送啤酒来了吗？”

    站在左侧的男人捧腹大笑。

    万殊轻轻摇了摇头，面露遗憾之色：“无法用言语沟通是智慧不足的象征，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断鼻子大怒：“我要拧断你的脖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像一头公牛般扑向万殊，但万殊的速度无疑更胜一筹：他轻巧地向左避过对方的一抓，一拳命中站在一旁的头巾男的肋骨，打得对方当场弯起了腰，又顺势从他的脑袋上摘下那顶蓝黑相间的头巾，再飞起一脚，将这人踹倒在地。

    当断鼻子回过身来的时候，万殊顺势将手中头巾拍在他的脸上，遮住了对方视线，接着踏前一步，用手肘猛地一撞，把他重重砸在了墙上。

    从眼角的余光中，万殊看到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的脸部飞来，立即蹲下避开，而刘磷躲闪不及，被砸了个正着，捂着脑袋坐倒在地。那是头巾男扔出的一只木棒。万殊看了一眼刘磷手中的木质评分箱，确认那东西没事之后便不再去管，返身冲向摇摇晃晃的头巾男。

    万殊佯装向左侧出拳，头巾男连忙躲闪，却暴露出另一侧的空挡，被万殊反手一拳打在左臂上，那只手当时就不能用了。他像被打断了腿的牛那样号叫起来。万殊用下一拳堵住了他的嘴，头巾男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噗通！

    那是被他一肘钉在墙里的断鼻子摔倒在地的声音。

    万殊看向医馆大门，头也不回地向刘磷问道：“现在是不是就没人能拦得住我们了？”

    刘磷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是的……没错，万殊先生。我想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