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光在这片空旷的白色中扩散，如同波澜壮阔的海浪般直冲向远处的天际；它与远处的白色交相辉映，仿佛一道破开苍白雾气的银河，不断向前延伸，直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痛快。”

    万殊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在一次呼吸的停顿之后，他再度吐气开声，第二道刀光再度亮起；只经过了半次呼吸的时间，第三道刀光向前疾射而出。

    翻来覆去演练的，都是这一招简单不已的招式——

    举起长刀。

    然后劈下。

    简单如斯，仅此而已。

    连刚能举得动木刀的孩子都能做出的招式，他却做得一丝不苟，仿佛那简单的一起一落中蕴含着什么了不起的奥秘。

    呼、吸。

    起、落。

    呼、吸。

    起、落。

    自某一瞬间起，刀刃起落的速度不再成为挥刀的重点；在难以言明究竟是何时的下一个瞬间，他的呼气也变得缓慢起来，直到和挥刀的节奏一致。

    在这一刻，从人口中呼出的气流和长刀挥动时扰乱的微风终于在体外形成一种玄妙的循环，两只齿轮终于咬合在一起，万殊的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猛地一变，仿佛他这个人不再存在于天地间，唯一余下的只有刀芒破空的轨迹。

    他沉浸在这种状态里，一下连着一下，不急不缓，似快似慢，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不久之后，万殊甚至连眼睛也合了起来，将所有的感官都专注在手中紧握着的武器上。

    他的态度几近虔诚。

    破哉刀——摧岳。

    摧岳仅仅只是这套战技中的一式，而说出去或许也没人愿意相信的一点是，摧岳本身其实并没有任何杀伤力，它仅仅只是一种特殊的发力技巧。

    它能够加强净界武士对于自身念威的掌控能力，从而发挥出更为强大的战斗力。

    在爷爷当年将那本战技残卷交给万殊之后，他曾经拿着那本残破不堪的半本古籍废寝忘食地研习了多日，可惜一直都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当万殊在无意间将残卷的封底搓破之后，才在其中发现一张全部由黄金制成的书页，那上面记载的正是摧岳这一招式。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在刚刚看清那张黄金书页上面所记载的摧岳二字之时便莫名其妙地晕了过去。

    直到被爷爷叫醒，他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黄金书页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脑海中却突兀地多出了一张书页的知识，那上面正记载着如何使用摧岳的详细方法。

    在那之后，万殊便开始勤恳练习这他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招战技。

    当第一缕晨光越过窗棂时，他就已经开始了他的日常练习；而等到夜幕降临，漫天星辰点缀在夜空之上的时候，他同样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摧岳的基础动作，一招一式都力求极致的精准和力道。

    而在第三阶段的死之诗为他打开了安全屋的大门之后，万殊对于摧岳的理解更是突飞猛进：不仅是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相较外界而言要缓慢许多，大大延长了他每天能够拥有的修炼时间，更是因为在这里面他可以几乎无穷无尽地使用自己的念威，他的身体似乎能够永远保持在巅峰状态，更给了他尝试各种出现在脑海中的全新想法的机会。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勤恳练习之中，万殊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技艺正在逐步精进，在摧岳的滋养下他的体魄正变得越来越强，而他对于摧岳的理解也在不断加深，更是融入了他的理解和创新。

    至今为止，万殊已经以摧岳为原点开发出了四种不同的用法。

    日常修炼中所使用的、同样也是摧岳这招战技原本的用法，它们被万殊称作是里二式；后四种为对外御敌时所使用，全部都是万殊花费苦功自创出来的战技，被他命名为外四式。

    之前用来击杀尸碑悍树的，正是外四式中的最后一式。

    摧岳上所记录的这种发力技巧在现如今的净界武士之间已经失传了。根据万殊从黄金书页上面得来的讯息，那位不知名姓的前人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在他的观察中，净界武士们不论是在日常生活还是在战斗之中，其实都存在无意识地流失自身念威力量的情况。

    在他看来，这种情况不仅是普遍存在的，更令人们自身的念威利用效率大幅降低。

    念威是大念的外延，而大念是人的灵魂，内在的天性，肉身的力量三者合一的产物。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能够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行为，做到尽量控制自身的肉身力量不流失在外，然而他们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灵魂力量以及自身天性是否有得到妥善的利用，更遑论该如何将它们二者与自己的肉身力量彻底结合在一起。

    如此一来，想要精确地控制自身念威力量更是无从谈起。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灵魂力量和自身天性分别是什么。

    而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思考和尝试之后，创造摧岳的前人给出了他自己的简单粗暴的解答：在他看来，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力量其实就是人的意志力，净界武士的意志控制着他们关注某样东西、控制着他们做出选择、也控制着他们的一切行为。

    而另一方面，天性这种东西等价于一个人与生俱来的个性，而一个人的个性则是由他身上的习惯所决定的，因此天性就是净界武士身上所有习惯的总和。

    在得到这样的结论之后，这位前人针对他所观察到的念威流失的情况做出了如下的判断。

    只要一位净界武士能够在找到最符合自己习惯的、同时持续时间最久的自我控制方式之后，先从日常生活中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注意力，累积起“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在什么方向上——控制自己的注意力在事物或者想法之间移动”的经验，并且尽量令其起伏波动的状态和自己对于肉身力量的控制保持一致……

    那么在经过经年累月的勤恳练习之后，他们就能够初步感受到念威状态的起伏波动，从而初步对念威进行控制，并且最终进入将其维持在某一稳定水平线上的阶段。

    在达到这种阶段之后，净界武士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念威的无故损耗，而这也构成了发动摧岳的基础，其名为“封闭”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