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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残喘低眉只为活

    那个人?

    稍稍平复焦急得有些紊乱的躁动心绪,卜秋白擦汗的手臂和脸上的表情同时僵硬。

    天资聪颖的卜秋白只在脑中简单思忱,很快明白过来父亲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谁。

    卜秋白为此陷入一阵沉思,他现在只是还想不明白其中蹊跷,具体来说他不清楚此事背后的逻辑和目的是什么?

    毕竟那个人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而且是个行动受限,不得不低头的质子。

    顿了片刻后他虽然没有完全想通,但似乎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的呆滞表情里浮起恍然后的震惊。

    那是一种超出认知的震惊,逻辑之缜,思维之细,让他扬起一抹寒意。

    “父亲意思是……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他亲手策划的?”

    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卜秋白望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满是对真相的渴望。

    卜元贞不愿透露太多,于是朝恍然大悟的儿子做了个止语的动作。

    卜元贞不愿意多说,肯定不是担心城楼之上隔墙有耳,他大概是想见识此人的谋略与手段,亦或是想看这份胆略能支撑那个人走到哪一步。

    将看向杏花巷的眸光收敛,表情一直看不出是严肃还是沉静的卜元贞对着儿子淡淡道:“真正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为父宦海浮沉二十余载,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做局本事,小小漠城,竟涨了大见识,此子如能脱困,将来必定是搅动风云的人物。”

    这称赞有着极重的份量,在卜秋白的记忆中,父亲从未夸过自己,更是很少夸赞过别人,何况这赞誉高得有些顶天,卜秋白甚至听出了父亲语气中的倾佩,目光开始不由俯瞰向热闹的杏花巷。

    人头攒动的杏花巷,除了那株垂垂老矣的杏树随风摇摆枝桠,斑驳树影依稀可见。

    不过巷中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头沉浸在自我咀嚼中的毛驴,至于那个人,他自始至终没有露面,没有走出那道土坯墙,没有出现在纷争漩涡的中心。

    以卜秋白现在的浅薄目力,还无法通过一件事物的表面看透本质,但这不妨碍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事态的发展可能,并对那位身处漩涡之中的可怜质子怀以最真挚的祈祷。

    卜秋白清楚记得父亲左迁漠城完成城防交接,渭国诸侯嫡子太子丹及其妻儿便在第二日进入郡城,从此沦为泾国屋檐下苟延残喘的人质。

    在此之前他对诸侯之争的那些破事并不关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变故,离奇又突然,闹得沸沸扬扬,这才搅了这位青衣书生的心境。

    先是姬夫人不堪欺辱投河,继而太子丹醉酒自挂东南枝撒手人寰,只剩下孤苦伶仃的诸侯王孙许天苦撑残喘,在这一方小城漫长枯燥的三年时间里,不敢踏出哪道土坯院落。

    这使一心扑在学业上的青衣书生注意到那个与众不同,透着无比坚韧的可怜质子,他非但没在这段枯燥的为质日子里丧失活下去的希望,还孜孜不倦研读儒家先贤的文学典籍。

    形势越发复杂,怜悯尚存的卜秋白听出的不单单是父亲话里的深意,抛开这份带有笃定语气的推测,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审视漠城复杂态势,不信鬼神之说的卜秋白开始祈祷苍天有眼,他希望那个将自己作为猎物献祭出来的苦命少年,能够平安的活下来。

    既然为质,安逸自然是奢望,因此卜秋白祈祷许天能在这场漩涡之中平安地活下来。

    “他无非是想活下去。”

    卜秋白与那为质少年有过几面缘分,因为许天也是嗜学上进之人,曾差遣树下那位跛脚老头找他借过几本儒家先贤的典籍,他与质子许天虽算不上莫逆之交,总归属于萍水相逢。

    卜元贞不置可否,据他掌握的信息,这事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不过眼下卜元贞尚不敢肯定,他想静待事态不可控地发展,正因如此他一直不动如山,稳得连自己的儿子都为此焦急万分,险些任自己的性子搅入这场纷争。

    深谙浑水摸鱼之道的卜元贞从二品封疆大吏一路左迁,到如今为官一方,其心性已在二十年的宦海浮沉中磨去了棱角,当他静态观察着自己治理的这方郡城,目之所及几无秘密能逃脱他的目力。

    人磨去棱角的代价不止有岁月在脸上留下的道道皱纹和斑斑白鬓,还有心智的成熟与眼界的开阔。

    显然,卜元贞还有着郁郁不得志的心酸锤炼过后,超出常人的非凡认知,这份远高于睿智的老辣成熟,使他一眼看穿了事物的本质。

    这一点与道家偏门占卜之术颇有几分相似,只是卜元贞的这份洞察世事的睿智来源于对事物发展的揣摩思辨与逻辑推理,而非靠着往桌上掷几枚铜钱参悟天机。

    时间与阅历积淀出来的本领,卜秋白尚不具备,他望向父亲不苟言笑的脸颊,脸上依然布满疑惑,于是他继续问道:“父亲是何时看出端倪,断定是那人耍的手段?”

    卜秋白以父亲为榜样,一直在追寻父亲的脚步,其志自然不甘于做个摇头晃脑的安分书生,自他获得解元身份,有了朝仕之路更进一步的机会,一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立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愿便自此萌芽。

    青出于蓝胜于蓝,只是岁月还未给这抹稚嫩的青涩胜于蓝的足够沉淀,让得这位急于施展理想抱负的意气书生,多了些急躁,少了那么点静观其变的沉稳。

    这一点被卜元贞看在眼里,他没有苛责自己的儿子,只因他自己年轻时也曾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偏执少年,而今以不惑之龄来审视儿子,何尝不是在回忆自己?

    这种冥冥之中注定的轮回正应了郑太傅当年告诫他的那句话:年少偏执时要踩的坑,只有踩过才知道后悔!

    想到此话,卜元贞又将慈父的那份温柔压了下去:“做好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郡里的政事你莫要打听,也莫要过问,在这件事上,我们做个安静的看客便好,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后年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