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几乎是弹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收集那团恶心的沾着猫的胃液和口水的毛球。

    这或许会成为重要的证据，或许不会。

    至少在警探看来，这不是什么重要的物证。

    或者说一个意外事件本来就没有什么物证。

    一旁的伊娃琳娜爱怜地把呕吐完的黑猫抱在怀里，抚摸顺毛。

    人类学家鄙夷地看着侦探的神经质，安抚地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汤姆。

    在这次恐怖的事件后，他也有了很多灵感，说不定他的论文中也能附带一点插画。

    因此，他还是很想和画家汤姆打好关系的。

    “先是怀疑小孩，再怀疑一位身有缺陷的女士，现在你不会开始怀疑是这只猫把德·拉·普尔先生吃了吧！”

    他语气刻薄地说道。

    侦探不愿与他争辩，而是掏出一个小本子，似乎想继续盘问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高兴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

    “哦！天哪！诺里斯上尉他们醒了！”

    人类学家对于同事朋友的转醒非常高兴。

    他连声询问护士他们的情况，但忙碌的护士小姐只是匆匆地走开了。

    于是，人类学家第一个起身匆忙要去亲自问候自己的朋友们。

    他的伤势可以说是没有，精神状态也很饱满，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等待探险队的成员们转醒。

    警探留给侦探一个警告的目光，也跟着人类学家起身。

    比起意外发生时并不在现场的汤姆，显然冒险队员的叙述更能解开德·拉·普尔的失踪悬案。

    犹豫了一下，侦探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而是留在了汤姆身旁。

    他仔细地看着汤姆，想获得更多蛛丝马迹。

    在从业多年侦探的职业经验中，这个孩子真真假假的行为和话语中，有着太多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或许这些秘密是致命的，但若疑窦未解，无知苟活的意义又何在？

    侦探弹珠一样话语飞快地击打出来：

    “你长期处于饥饿的状态，之前你是一个孤儿，对吧。

    但在被收养后，为什么仍然保持着这种身体状况？”

    虽然汤姆没有说话，但侦探通过汤姆的神情变化自问自答起来：

    “是受到了虐待？厌食？心理疾病？还是身体疾病？是心理疾病。

    你非常自信，不仅仅是因为绘画天赋而自信。

    因为你有其他人没有的天赋，是什么？”

    他的连珠炮被汤姆低声打断了。

    “这位，侦探先生。”

    在侦探面前，汤姆卸下了童真的假面。

    他把身子后靠，翘起腿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这一刻，侦探感觉眼前的确实不是一个劫后余生的孩子。

    幻影中，一对仿佛恶魔的黑影之翅在他身后展开。

    这个黑暗之子坐在这样简单朴素的椅子上，却像是一位血腥君王坐在骸骨王座，一位密教的教宗等待邪神的加冕。

    侦探先生剧烈地眨着眼，把那些未来的幻象从视线里清空。

    “请先看看这个。”

    汤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画，说是一张画，称为涂鸦或许更好。

    侦探凝视着这张纸片，仿佛这是什么黑暗世界的邀请函。

    这只是一块随手绘制的涂鸦，用漆黑的笔触勾勒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形。

    硬要说的话，他3岁的侄子画的都比这好。

    但冥冥中的一种直觉，无比怪异的情绪从这块小纸片中钻出，污染了他的理智。

    坚信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侦探先生，没有放过这种感觉。

    他伸手接过涂鸦，放在鼻子前嗅着，想探索有没有致幻剂或是其他化学元素的成分。

    对于侦探先生的反应，汤姆有些失望。

    这样一个观察力极强的人，如果灵性高，吸纳为组织的成员该多好。

    汤姆现在求贤若渴，他的伟大事业需要更多的有灵性之人。

    但这项事业的入行门槛却又是如此之高。

    对于这些神秘遗迹的探索，与面对邪恶生物的战斗，无灵性的人就像这些调查人员，要么昏厥，要么疯狂。

    可能在没有灵性的凡人中，也有意志坚定之人。

    但他们会愿意抛弃自己坚信一生的唯物价值观加入研究神秘的路径吗。

    小学没有读完的汤姆甚至不知道牛顿，也不知道牛顿在晚年沉迷于上帝与物理的关系。

    因此，他对侦探先生的态度冷淡下来。

    “侦探先生，管好你的好奇心与想象力。

    躲在狂风吹不到的山脊阴影中吧。

    那里才是凡人应该呆的地方。”

    凡人一词刺痛了向来与众不同的侦探。

    汤姆的劝诫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侦探先生气愤地盯着汤姆，如果目光有温度，他眼中的炽热或许可以在汤姆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如果真有一个洞就好了，他要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小鬼的一切秘密都挖出来。

    侦探先生把手上的纸片对着光，想探索出这个给他怪异感觉的画是否有夹层。

    “做一个跟班的感觉怎么样？”

    在侦探和汤姆针锋相对的时候，伊娃琳娜抱着猫，突然对一直沉默着的矮个男人说道。

    矮个男人受宠若惊，一副很少有人主动和他说话的样子。

    “我是一名教士，机缘巧合成了这位侦探先生的朋友。说是同行的旅伴可能比跟班更为合适。”

    “教士？”

    伊娃琳娜控制着自己脸上厌恶的表情。

    矮个子的教士点点头，画了一个十字架。

    他也知道吉普赛人的异端信仰，非常理解伊娃琳娜的排斥。

    “那你呢？女仆，还是跟班？恕我直言，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女仆。”

    跟着侦探，教士也学会了一点识人的技巧。

    这个吉普赛女郎叛逆的黑棕色卷发以及零碎的装饰告诉他，这位女士经历过漫长的流浪生活。

    “我和你不一样。你的旅伴不过是一介凡人，与你并肩同行。

    我所追随的却是一位伟大贤者，在求知一路上遥遥领先于我。”

    这，说的是这位小孩吗？教士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应该说的是这位孩子的长辈吧。他心想道。

    侦探先生已经反反复复地钻研着这张纸片，若非伊娃琳娜出言提醒，他甚至想把纸片带走。

    “一些画作罢了，喜欢就赠与给侦探先生好了。”

    汤姆慈悲地说道。

    他的这些随笔比起那幅《沉睡之父》，给予凡人的影响几乎没有。只有灵性较高的凡人才会出现不良影响。

    对于灵性低的人，这些画就是一些有着怪异感的画罢了。

    侦探先生默默收起那幅画。

    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侦探，这次要是不问清楚汤姆这一切的真相，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开口想问点什么。

    但汤姆连这次机会都没有给他，直接说道：

    “欢迎来参加我后续的画展，侦探先生。”

    在侦探先生看来，这个邀请好似一个连环杀人魔对于他的挑衅。

    完美的犯罪是不可能存在的。

    他决定在询问过那些醒来探险队的成员后，对猫毛的结果进行化验。

    最后，还要去现场调查一番。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和理由阻拦汤姆，侦探眼睁睁地看着他扬长离去。

    返程的马车上，伊娃琳娜终于有空询问。

    “大人，当时在黑暗中，真的出现了邪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