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秋尽腊来，转眼间过了数月。

    一大清早，莲塘镇某间小客栈的某个小客房里，程素素将要起床。

    程素素这一晚睡不安稳，连做了几个噩梦。见到丈夫浑身鲜血，见人来追逐自己母子，逼到悬崖，四面深渊，无处可避。几次都从梦中惊醒，举起烛台一瞧，儿子正在旁酣睡，放下心头之石，但也吓得身上都是冷汗。

    程素素要为儿子“成飞”做个生日礼物，今天准备去北面的竹林，砍伐几棵合适的竹子。

    数月来，程素素已在这小客栈住了半年，她在镇中租了一个铺面开医馆。这数月来，认识了很多人，也结交了很多朋友，其中与马家的关系最要好。要好到什么程度，要好到可以把她相依为命的儿子“成飞”交予马家照顾，马家的女儿“马招弟”更视成飞亲弟弟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从陌生而相识，从相识而相交，相交了不一定能相信，但程素素对马家就是相信，人的一生能值得相信的人有几何？。

    在这片峰峦叠嶂、蛮烟瘴雾的连绵起伏数百万里的巨大山脉中，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小镇存在。荒山野岭中，稀稀疏疏，隐隐约约分布着若干个小村落的存在。

    没人知道程素素从那来，程素素只含糊其词。“自己的丈夫死啦，很远的小村落过来讨生活”。大家也没怎样考究。程素素什么原因来此？程素素为什么来此？程素素来此的目的什么？这是程素素的秘密，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山脉灵气十分稀薄，瘴乡恶土，只有普通的山兽，没灵兽。由于没有修炼的资源可言，人不杰，地又不灵，修士根本就瞧不上眼，根本不会在此修炼，所以没有修士的存在，生活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世俗凡人。

    瘴乡恶土，与世隔绝，村民们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村民们清贫，以务农、采药、狩猎为生。

    莲塘镇四面环山，地方封闭，远离其他凡世，修士又看不上眼，交通不便，所以基本与外界断绝来往。

    山脉里，生长着一种叫紫烟花的植物，据说是制造某中阶符纸的主材。每年秋天，都会有一支商队，来到镇子上采购紫烟花。

    莲塘镇的四周是一方方的水塘，里面生长着肥美的莲藕。夏天的时候，莲叶碧绿近处的山岗上，有村民种植药材和瓜果蔬菜的农田。远处的山坡上，有村民开垦的一层又一层的梯田。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溪水，从远山婉转流来，灌溉着梯田，灌溉着农田，最后流进莲藕塘里。

    逢到初一，附近的药农、村民、山上的猎户，会自发地聚集来到小镇，聚集来到镇上中心的坊市，举行为期三天的集市。村民们出售他们的农物、药物或猎物，采购他们所需之物，或以物换物。

    民风还算淳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凤毛麟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招摇撞骗，欺行霸市，喊打喊杀也时有发生。应该有的市井之气，还是会有。

    莲塘镇这地方虽不大，但也五脏俱全。有客栈，有酒坊，有茶馆，有私塾，有铁匠铺，有武馆，有赌坊，有勾兰苑，有杂货铺，有贩夫走卒，有流氓地踎等等。

    莲塘镇的东面，在莲藕塘上搭建了一座颇具规模的格斗场，为赌坊所有。

    在镇的南面，远处的山岗上，有一座山神庙，供奉着一尊山神。

    位于小镇西面的山边上，有一座单独的建筑，这是小镇的义庄，为暂厝村民棺柩的处所。

    镇的北面，满山遍野的竹林。

    山上偶尔会冲下来野猪或其他野兽，破坏农田，伤害家禽家畜。家家户户差不多都有养犬的习惯，猎户狩猎的需要，更拥有多只猎犬。犬吠之声，时而在镇子上此起彼伏。

    客栈外，隐隐约约，此起彼伏，有公鸡在打鸣。旁边的客房，传来阵阵忽大忽小打呼噜的声音。

    小成飞身体蜷缩在暖暖的被窝里，身子趴着，小嘴巴吸吮着一根小拇指，嘴角残留着口水，床上有口水的痕迹。

    程素素轻吻了一下儿子，温柔地看着他，小心翼翼把小指头从成飞的嘴巴拨了出来，惦手惦脚翻开盖在她身上那一边的棉被，轻手轻脚弄好被子下了床。麻利地穿好衣服，用杨柳枝点取了点盐揩齿，两排整齐的小贝齿，香而光洁。

    一条50来斤的白毛猎犬挨了过来，脚厚厚的肉垫，锋利的爪子伸进肉垫里，走过来时一点儿声音的没有。猎犬有程素素膝盖高，摇头晃尾粘着程素素脚下蹭来蹭去。房子角落，落下一个竹藤编织的狗窝，里面铺满软软的稻草。

    程素素梳洗干净，在柜子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个袋子。把袋子解开，切成粒状的腊肉，倒在狗窝旁的一个里里外外洗刷得干干净净的盘子上。猎犬摇头晃尾的吃着腊内，程素素蹲在猎犬旁，用牛角梳帮猎犬梳理毛发。猎犬的尾巴尽头，有几圈甚显眼，老虎斑纹状的狗毛。程素素将沾在狗身上的稻草，一根接一根的放回了狗窝。拿出一把小毛刷，把掉在地上的毛发清理干净。

    “小虎”是程素素为猎犬取的名字，是一只母犬。有一次，采药的程素素在一处山谷的乱草从中，发现了这一只奄奄一息还没断奶的小虎。旁边还倒毙命着一头硕大的母犬--小虎的妈妈。小虎妈妈遍体鳞伤，瘦骨嶙峋，断了一条腿。小虎的妈妈只剩下皮包骨，可能是饿死的。小虎妈妈不知什么因由被遗弃而成了野犬。程素素在一处满山遍野白菊花的山坡上，安葬了小虎的妈妈，为小虎妈妈堆砌坟墓，做了认记。

    程素素父亲是村里的大夫，家开医馆，程素素自幼便传承了医道。小虎救回来时，只得巴掌大小，程素素那时奶水挺充裕，和成飞一起哺乳喂养，在程素素悉心救治下，小虎活了下来。现面目如狮子，十分霸气，肌肉虬实，彼为健硕。

    程素素清洁了纤手，烧旺了一小炭炉，拿出一个馍馍，吃了起来。馍馍冰得坚硬如石，程素素也不焦急，一面观察着成飞，一面用炭炉洪烤馍馍，再醮了点开水，用小贝齿慢慢地啃着馍馍。

    小虎吃饱了“呼哧呼哧”走了过来，趴在程素素的脚下。伸出舌头耸拉着脑袋，没着调的打着哈欠，一会儿瞧瞧程素素，一会又瞧瞧小主人成飞。

    吃完了馍馍，程素素吮着手指头，把桌子收拾个干净。炭炉映照张雪白的脸庞又红又白，眉弯嘴小，笑靥如花，少女般的脸庞红彤彤，容色甚是艳丽。

    程素素清洁了纤手，拿着烛台，取了针线缝套新棉褂、新棉裤给成飞，一针一线间尽是用心。棉褂已缝制多天，严寒的早上，手指冻僵，程素素在纤手哈着口气，用炭炉焙暖和。但还是不太灵活，偶而针戳到葱手，渗出血来。她看着成飞，念想丈夫，念想他们父子未曾相见，万种滋味在心头，黯然神伤，垂下两行清泪。愁念全心全意的为孩子所计，心中慈爱沛然而生。无所不至，茹苦含辛，更百千万亿生而后成。

    “咳咳咳...”，“吱吱喳喳”，隔壁客房，正在悉悉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隔房住客咳嗽着不停，弄的声音挺大地起床，街上渐渐有了要讨生活的村民走动。

    程素素停下针线，棉褂、棉裤已缝好。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到窗边，观赏窗外雪景。只见天色沉沉地，似又要下雪。凤目含愁低头幽幽叹道：“老天爷何其不仁，在这冰霜遍地的道上行走。下起雪来，可又多受一番折磨了。“

    “妈妈，妈妈”，一道令程素素起鸡皮疙瘩的天籁之音。成飞翻身坐在床上，奶声奶气喊妈妈。

    程素素突然都全神贯注于孩子身上，成飞睡醒，坐在床上找妈妈。听着孩子甜入心扉的呼喊，程素素眯着眼睛甜甜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个月亮，酒窝露了出来，笑靥如花。

    程素素走了过去，小虎也摇头摆尾地跟了过去。程素素服侍成飞起床，忙活收拾被卧，解衣哺喂成飞。只见椒乳明显干瘪，不再坚挺，如两朵颤抖凋零的百合花。成飞过几天就一岁，程素素已定好断奶日期。

    “呃...呃...”孩子打着饱呃，程素素将孩子环抱在臂中，站起来，以其肩膊枕着孩子的头，自晃身子抚拍孩子后脊。

    成飞的一双小手臂紧紧环抱妈妈程素素的脖子，母子俩脸贴脸，面贴面。程素素在孩子耳朵呢喃教语。母子俩人你言我语，程素素声若莺呜，成飞奶声奶气，其乐融融，甚是温馨。所教之语言非莲塘本土，唯程素素才懂之方言。

    “嘻嘻嘻......嘻嘻嘻......“，程素素时而痒痒成飞，母子俩开心大笑乐开怀。小虎淘气地左右横跃，竖身用湿湿的舌头舐母子俩的脸蛋。湿漉漉，痒痒的，弄得母子哈哈大笑，母子犬滚作一团......，房子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