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满声！”

    何建城大摇大摆地走到钓鱼人的身后，气势汹汹地就要拍拍她的肩膀质问，还没开口就被对方一个手势止住动作。

    “嘘。”

    穿着黑色雨衣的女生背对她，连头都没回，戴着宽大的帽子，全身遮得不露任何缝隙：“别出声。”

    “神经兮兮的，你现在不就在出声？”何建城瞥了眼在一旁盯着河面神游的钱慕歌，不想在她自认为已经收编了的小跟班面前失了威风，上前一把拉下符满声的帽子。

    一张苍白的脸闯入眼底。

    那张脸对上她的视线，忽地咧开一嘴白牙。

    “嘘。”

    心脏猛跳一拍，何建城向后猛退了大步，差点没被地面突起的碎石绊倒，抓住钱慕歌的手臂才重新站稳。

    “符满声你有什么毛病！”

    她在打听消息的时候就听说过符满声的妹妹是精神病，现在看来她脑子也不正常。

    只见眼前人对她的愤怒置若罔闻，默默地脱下反穿的外套，又坐回去面朝河面，安安静静地守着架在一旁的鱼竿。

    何建城拉着钱慕歌，两个人影就杵在一旁，她浑然不觉一般，头都不转，盯着浮漂眼神放空，嘴里念念有词：“要是真想让我跟你走，现在就把我推河里去吧……”

    “真有病啊你。”

    黑漆漆的空气将何建城包裹，夜风掠过幽深不见底的河面落到身上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她后知后觉气氛有些阴森。

    “喂，你去问问她。”

    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何建城不肯承认自己害怕，“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心说她还真把自己当跟班了……她对这些小孩游戏可不敢兴趣，幼稚。

    只是刚好这件事跟周唯褚拜托她的业务相关，钱慕歌这才不推脱，顺势答应，走上前，“我们老大让我来问问你蔡智筱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见她挺上道，何建城在一旁不住赞赏点头。

    钱慕歌见符满声一动不动，又问了遍：“符满声？听得见我说话吗？”

    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何建城将短发别在耳后，嘴里嘟囔：“没听说过精神病会影响听力啊。家里就她一个了，脑子还不好使，这以后怎么得了啊。”

    风里夹杂着河水特有的腥味拂过面颊，符满声仿若与两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结界，无论对方怎么说话都完全不受她们影响。

    她愣愣地盯着浮漂，随着荧光在河面上向下一沉，立刻激动地站起身收杆。

    鱼线被哗啦啦地收回，她的脸上的表情却是与兴奋动作完全不符合的扭曲，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伤感，“你不肯带我走，为什么不带我走……阿甑阿甑……”

    一尾黑鱼被穿破了嘴挂在钩上，奇特的是，那鱼被抓在手中一动不动，竟像是死了一样。

    但死鱼怎么会咬钩呢？

    后知后觉地浑身冒出一层冷汗，何建城想起有人跟她说过，符满声的妹妹名字里，好像就有个“甑”字。

    “神经兮兮，别跟她叽叽歪歪的，我今天非要问个明白。符满声，看着我！我有话要问你。”

    心底一横，把钱慕歌掀到一边去，何建城扯过符满声的胳膊使劲摇晃，叫魂似地一直喊她名，“符满声付满声付满声！”

    但对方的眼神却始终不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手里的鱼，黑鱼也睁着死板的白眼珠跟她对视，一鱼一人，场面说不上来的怪异。

    钱慕歌观察了番，符满声的样子不像中邪，但就是哪里怪怪的。

    何建城心底发毛，没忍住，伸手打下了符满声手里的鱼。

    黑鱼啪叽摔在地上，那层薄薄的鱼皮竟然就这样裂开，鱼肚子里的脏器全都哗啦啦流了出来，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腥臭味在刹那间弥散开。

    这股味道实在冲鼻，何建城最开始还闭上嘴打算忍一忍，没过两秒，实在憋不住，转过头弯下腰用力干呕，但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转眼看钱慕歌还直挺挺地站着，像个没事人，实在觉得惊奇：“你怎么回事？鼻子闻不见？你身体也有毛病啊。”

    钱慕歌：“闻得见，习惯了。”

    她在地府里待着，那些关押恶鬼凶煞的地方什么千奇百怪的气味都有，泡在水里腐烂了十多天的血肉，被一刀戳爆的灌脓恶疮，开膛破肚挖穿了肠子排泄物流了满地。

    她也就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一句轻轻巧巧的“习惯了”，让何建城对她脑补出一场极其悲惨的家境。

    一个高中都不能上，成天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生活，无家可归只能半夜出来游荡的可怜小女生。

    何建城由于家境原因，身边接触的人自然都不会太差，像钱慕歌这种困难户，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刚刚从她手里拿走那根五彩绳，应该也是因为没见过这种漂亮的好东西。虽然看着干干净净的，但背地里不知道活得多辛苦，看这衣服，几十年前的款了吧……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

    既然遇见了她就不会不管！

    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何建城心中豪气冲天：“你跟了我！我会对你好的。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风雨地位，我保证应有尽有。”

    “？”

    钱慕歌没搞懂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这是什么结婚誓词，还是什么中二病发言。

    “不是，我觉得你可能误会……”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符满声终于开口：“你们是谁？”

    她仿佛是才看见面前的两人，若无其事地弯下腰将带着恶臭的烂鱼捡起，丢进她带来的小红桶里。

    “一中的何城城，这是我跟班。我问你，3月25号下午，蔡智筱在跟你分开后去哪儿了你知道吗？”何建城当然不可能说真名，她嫌难听，像个男娃，对外都自称自己叫何城城。

    她也不相信一个中学生能有让蔡智筱消失的能力，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好友失踪的任何线索。

    “蔡智筱？不认识。麻烦让一下，我得回家做饭了。”

    符满声提起桶就打算绕开两人离开，却被何建城一把拦住，非要她说清楚了再走。

    被捏得生疼，符满声有些不耐烦地挣扎两下，扯回手臂，“都说了不认识，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

    何建城才不信她这一套：“不认识你几天前还约她钓鱼。”

    “钓鱼……噢。是她啊。”

    说名字符满声没印象，但是一说钓鱼，她就知道是谁了，“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没见过她。”

    何建城：“怎么可能！”

    符满声满不在乎地提着桶往前走：“我那天家里有事，没来成，也不知道她来没有。你要是实在好奇就问问这附近的住户，或者是调监控吧。”

    “会有什么事让你连钓鱼都不来？”

    何建城在打听她的时候，所有人提到符满声的第一句话都是，“哦，那个爱钓鱼的疯子。”

    这种人怎么可能说不来钓鱼就不来钓鱼，何建城心底对她说的话是一百个不信，又想上前把人拉住，符满声这回摸清了她的路数，闪身躲开。

    “我家着火了，把我妈烧死了。”

    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挠了挠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