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公司的工资低于行业平均水平，我能不知道吗？员工天天抱怨，我耳朵都起老茧了！”
“但我们小公司，技术上比不过人家，抢不到订单，怎么办？”
“我的胃穿孔你知道怎么来的吗？即便我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在人脉上，我们公司也就勉强存活下来罢了！”
“那个杨旭成怎么走的？不就是嫌工资太低！去了灵动科技，工资翻了将近三倍，这些我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张永年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状若疯魔。
众人都被他的气势镇住，不敢插话。
他喝了口水，缓了一下，继续说了起来，还配上了手势：“没人，比我，更在乎，这家公司！我针对你，劝退沈言和杨旭成，都是为了公司的发展！”
“发展？人都走了怎么发展？”
文建中反问。
张永年嗤笑一声，冷冷道：“因为我要解散整个软件部门！”
“踏马的，人么一大堆，做出来的破玩意，狗都不看！”
“不是这里数据显示异常，就是莫名其妙的连接错误，还有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报警没有提示！”
“拿着全公司最高的工资，做出来这么一坨东西，每次问了都是，这个那个技术太复杂不好搞，那还不如全部外包，留一个对接人就够了！”
沈言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想解散软件部，只留下与外包对接的人员。
若是直接将沈言和杨旭成这唯二做事的人开除，且不说之前接的活可能会来不及，还会让其他部门的员工人人自危。
所以才绕了一大圈，等项目快结束了，再用各种方式慢慢劝退他们。
领导“主动”走了，也就有理由把部门直接取缔了。
杨旭成相当敏锐，很早就开始投简历，所以走得爽快，但沈言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压根没听出唐经理几次找他聊天的言外之意。
文建中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一时说不出话来。
确实，小公司缺少完善的工作流程，技术上也很一般，通常就靠各种开源框架撑着，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外包之后，效果说不定反而更好，且成本更低。
张永年冷哼一声，不再纠缠这一话题。
“建中啊，你为什么非要掺和这件事呢？你若当不知道，我们完全可以继续留在公司，无非就是偶尔要陪你过家家罢了。”
他痛心疾首地说，但眼中唯有冷漠。
留在公司？
文建中一愣，大惊道：“等等，张叔，你们要离开？”
他瞥了一眼其他人。
大家面色如常，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张永年仰天长叹，无奈道：
“是啊。我跟你父亲是过命的交情，年轻时，有次去其他城市应酬，遇上了匪徒，他帮我挡了一刀……”
提起兄弟，他的面上不禁流露出温柔的神色。
“可你刚刚不是说，没人比你更在乎这家公司的吗？”文建中冷不丁打岔。
“呃……”
张永年一滞，捂嘴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总之，虽然你父亲说过可以把你踢出去，但我实在下不了手，所以，只能我们自己走了！”
他故意用了“我们”，将这些随时可能反水的人与自己绑定在了一起。
说罢，他不顾其他人，起身朝外走去。
沈言有些恍惚，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之前杨旭成说过，近年来经济不景气，公司技术又不行，许多订单都是看在张永年的面子上给的。
他这一走，基本相当于把公司的根基也给刨走了。
“等等！”
文建中叫住了他。
张永年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走？你能走到哪去？”
“这就不劳董事长挂念了。”他淡淡地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其他人赶紧跟上。
离去时，众人神色各异。
几个副经理松了口气，似乎是感慨计划进行还算顺利；唐达人洋洋得意，轻蔑地瞥了董事长一眼；财务李淑的视线紧紧锁定着张永年的屁股；张云趾高气扬，在沈言面前成功扬眉吐气了一回。
唯有硬件部门经理蒋秋山一脸懵，好像还没睡醒。
“等等！”
“又踏马怎么了？”
快到门口的张永年不耐烦地回过头，却发现这次说话的是沈言，顿时“噗嗤”一声笑，继续前进。
在他看来，沈言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没必要理会。
“张总，你走归走，能不能把债务一起带走？”
“哦？那是建中科技有限公司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永年冷笑着说。
闻言，文建中怒视着他，却没有开口。
放贷人可不会听他解释，只会根据合同上的落款去找人讨债。
“说得太对了！”
沈言赞道，然后可怜巴巴道：
“那既然公司有钱，能不能把我的奖金发了？毕竟，我可是强忍困意看完了张总稀烂的表演，应该算工伤！”
“表演？稀烂？”张永年眯起眼睛。
“对啊。”沈言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张总你刚刚说，为了兄弟舍不得下手，被迫辞职，确实感人至深。”
“可是，你离开时却特地带走了公司的高层，以及几乎全部的人脉，那不就相当于把董事长踢出去了吗？”
在他看来，张永年这番行为，就像是忒修斯悖论。
将船上的木头逐步替换，直至所有的木头都被替换，并用替换下来的木头重新组成一艘船。
到底哪一艘才是忒修斯之船？
文建中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毫无对策，只能干瞪着眼。
张永年笑了，上扬的嘴角就像是一把弯刀。
“大家都是自愿跟我的，建中科技没本事，留不下他们，我难道还不能收留他们了？”
说罢，他径直朝门外走去。
陪他聊了这么久，已经足够仁慈，继续在这种杂兵身上浪费时间，实在有失身份。
一行人声势浩浩荡荡，俨然是公司主人的架势。
沈言咬着嘴唇，又看了文建中一眼。
只见他面如死灰，颓废地靠在椅子上。
指望不上他了！
沈言心一横，大声喊道：“等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一年前就可以升职了，你却死活不同意！”
张永年叹了口气，最后一次停下脚步。
“因为我很早就想解散你们软件部了，升职了岂不是要涨工资？既然已经打算裁了，又为什么要浪费钱？”
“更何况，不升职你不照样干得不错吗？”
他讥讽道。
沈言攥紧拳头，压抑着怒火问道：“也就是说，如果不解散部门的话，这个部门经理就应该是我的，对吗？”
唐达人见大局已定，忍不住开口嘲笑：“小沈啊，你怎么还放不下这个？不是都交接完了吗？”
张永年也是摇了摇头：
“杨旭成都确定离职了，这个位置除了你还能给谁……”
“夺回！”
沈言眼中精光大盛，发了疯似的催动超凡能力，宛如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求得真经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