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娘总结道：“这做菜呐，和做人是一样的，要勤做，更要多想。有的厨娘会挑材料，有的厨娘心细手巧，还有的厨娘总能想到些新玩意儿。这都是好的，只是一点，不管你花多大心思，食客是看不到的，他们只会尝，味道好才是硬道理。”
听到干娘连说几个厨娘，余昭疑惑道：“我原在西湖楼也听人说君子远庖厨，这后厨里果然是女人的天下吗？”
“穷人家的女孩儿若从小训练她的才艺，长大后便可凭着一技之长，被富贵人家聘请，大致是身边人、本事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人、杂剧人、拆洗人、琴童、棋童、厨娘这几类。其中厨娘最为下色，因长相最次，见不得人，做的事也是最苦最累的，然而非极富家不可用。厨娘若是做得好的，地位尊贵，名声在外，不说太守，连宰相这等人物都要以礼相待的，更别提宫里的尚食娘子了，要我看来，全凭自己本事谋生，不用看他人的脸色，竟比其他几种还风光些。”
“杨府既请得起这么多厨娘厨子，想必也是不同寻常了。”
赵大娘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可不好议论主人家的。只是一点，若府里有一两道菜做得好，为人所称道，这主人家面上便有光。”
余昭原先只想开几家全国连锁的饭店，现在听到这话，立马就想到了一个新的致富路径——给富人家送厨子去。听赵大娘这意思，培养厨师不仅收益不一般，还能结交些权贵，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好处呢。
也是了，就说赵大娘一个厨娘，还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呢，也算是尊贵体面了。
“干娘，你说这富贵人家请厨娘，得出多少工钱啊？”
赵大娘撇撇嘴：“你又有什么鬼主意？我这种是常在府里的，月钱不过五十贯，若有大的宴请，工钱另算，拿最忙的腊月正月来说，一月下来也就二百来贯吧。平常的日子不过一百来贯了。”
余昭偷偷附在赵大娘耳边：“你可知太守大人俸禄几何？”
赵大娘宠溺地瞪一眼她：“这我哪里知道去？拢共不过六七千贯吧。”
余昭点点头：“我原想着我们左右不过在附近各县开些食店，如今想着倒不如找些女孩子来，调教她们作厨娘。”
赵大娘：“你的意思是招学徒？”
余昭：“倒不如收些学费？”
赵大娘：“你的意思是像先生一样收束脩？”
余昭点头。
赵大娘却摆手：“这可不行，人家本就是苦出身，哪里凑钱给你交学费？平常人家的姑娘也就是送到厨房里来供人差遣使唤，借着学点。也就是我前边说的招些学徒。”
“不成。学徒得带在自己手下做事，我想给她们教成以后送到各家去。可我又怕人家翻脸不认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根据现代的逻辑，这些人既然能通过自己的培训找到理想的工作，就应该先付一笔可观的教育费用。可赵大娘说的对，他们根本掏不起钱，那接下来就有两条路，一是搞分期付款，让她们学成以后用工资来付，且加上有赚头的利息；二是签身契，等于合同工，由雇主家付钱给她们，他们再付钱给手下的厨娘们。
要说收益，肯定还是后面一种高，毕竟可以剥削对方的整个职业生涯，根据阳朝的规矩，厨娘就算成了家，也会继续干的。
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剥削压迫的味道？俗话怎么说的？人若不狠地位不稳，积累的原始资本也是为了未来更好的解放妇女嘛。况且前期教育也是有成本的，只要让她们得到适当的报酬和赢得的尊重，收点抽成也是应该的吧。
余昭晃晃脑袋清空乱七八糟的想法，知道自己主意已定。
便对赵大娘说：“我倒有个主意，直接买了人家姑娘的身契，我们调教好往各家府里送，府里的工钱送到我这处来，再由我们给她们月钱。倒不麻烦，不过多跑两趟腿。”
赵大娘一愣，思忖良久才道：“我去打问打问。”
余昭又解释道：“我虽拿了人家的身契，可也不会动辄打骂，更不会杀了或再出卖。若实在不愿意干了，还拿银钱来买回去便是。”
赵大娘表情复杂：这个小丫头在哪晓得这么许多的？
余昭也满腹的心事，赵大娘叫人烧好水，命鹃儿带她去沐浴。鹃儿站她对面唤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坏了，该不是呆了吧。”
鹃儿拿手在余昭面前晃了晃。
余昭还在想自己的事呢，眼睛都没眨一下。
“嘿嘿，想什么呢？”鹃儿轻轻用手指去搔她的腰。
余昭这才一抖，猛然回过神来，慌忙闪躲：“好姐姐，饶了我吧。”
鹃儿看她躲得有趣，反而更来劲了。
余昭最怕痒，只好往外跑。才跑了几步，就听见赵大娘的声音：“我说让鹃儿来叫你，你们倒好，在这玩起来了。鹃儿也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我看下回得好好罚她了。”
余昭忙跑去拉着赵大娘的手替鹃儿求情：“不怪鹃儿姑娘，是我贪玩了，我这就去。”
说着吸了几下鼻子：“娘你身上什么味道，真好闻。”
鹃儿才挨了训，这会子又活泼起来：“可不就是蔷薇露的味儿吗？咱们赵大娘可是天下一等一爱清洁的人，偏作了厨娘，每天油烟里打滚的。”
赵大娘倒不理会她：“濯发是最难的，夏天还好，其他时候还得用炭火烘干，烦死人。要我说，全绞了当姑子去倒自在。”
鹃儿：“才听说京城侯府常请的姑子，做的樱桃鹅煎是最好了。好多姑子都是有名的厨娘呢。”
“我六根未尽，爱喜爱嗔，爱喝酒，尤爱食肉。做姑子恐怕佛祖不收。”
余昭却道：“便自把头发剃了，哪里用得着当姑子？”
“诶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怎么能剃了呢？”
“可头发总要吸不少油味儿，剃了头真的会很方便。”
“你怎么不剃呢？”
“我陪干娘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