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云还没走进东棠轩，就听见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这里又不欢迎你。”这个略带不满的声音，是流霭。

    “羡云师妹还没回来吗？”这个声音怯生生，好像是执露。

    羡云干脆走进去看看，里面的两个人看见她回来了都出奇一致的欣喜，真是少见多怪了，执露这样对自己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了，你们可有事？”羡云问道。

    “师姐，我来找你两天了，都不见你，传讯又不回，可让我好一顿担心。谁知今日看她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打着什么坏主意，平时针对我们就罢了，不能让人欺负到家里来。”流霭连珠炮似地说完。

    却见执露撇着嘴，小心翼翼道：“不是的，我是来感谢羡云师妹救命之恩的，以前是我不懂事，太狭隘了，把一时倾慕看得太重而迷失了自我，师妹总是提醒要好好修炼，可我却置若罔闻……总之，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决计改正，还希望你们给我一个机会。”

    本来九和大比那日，听回雪说亲眼见到沉风师兄向羡云表明心意还很嫉恨。可魔族来袭，只有羡云不顾安危，毅然决然救下自己，还连连安慰，想起以前种种实在是愧对她。

    羡云看她满是期待的眼神，心里不忍，拉过她的手，“好啦，我没怪过你，不必自责，以后我们好好修炼，互相扶持。”

    闻言，喜悦涌上执露的眉眼，她又和羡云说了好些话。

    好一番安慰执露，她才轻松地走了。

    流霭在一旁撅着嘴，“我不管，你是我的师姐，你要与我最好，你要最向着我。”

    羡云失笑，“好好好，师姐自然最是疼你。”女主的性格变得好像小孩，应该是如今被爱宠出来的，不再像以前那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啵啾从她浓密的发间钻出，“啵啾啵啾！”

    羡云捏了一下它的花瓣脸，“你也来凑热闹。”

    流霭凑过来说着八卦，“师姐，你不知道，最近莫烬峰发生了好多事情。”

    “嗯？”

    “听说回雪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性情大变，动辄打骂其他弟子，被沁光峰主下令没恢复前不得出房门，派人严加看管呢！”

    “对了，还有，听说你那个弟弟徉空也被回雪关进水牢了，要关一个月呢。可沁光峰主也没打算把他提前放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惩罚他没看顾好回雪之意，这样看来，徉空被牵连得好可怜。”流霭啧啧感叹。

    这么奇怪，羡云心想着，魔族偷袭时，似乎没见到莫烬峰几个人，他俩当时侥幸躲过一劫，怎的平白无故反而遭了灾殃？她满腹疑云，百思不得其解。

    忽见流霭拿着名讯牌笑嘻嘻，柔声传讯说着：“我在师姐这，你先等着，等下我便回去了。”

    “你在跟谁传讯呀？”羡云心觉古怪，这神情好似恋爱中的少女。

    流霭眯起眼睛笑，“是陆师兄呀。”

    羡云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认真问问，她神情严肃看向流霭，“师妹，师姐现在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流霭一脸费解，“师姐，你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怎么这般郑重。”

    “那你认真思考，然后回答我，你心悦沉风师兄吗？”羡云盯紧她的神情，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流霭一脸不可置信，“师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喜欢沉风师兄，我一直把他当哥哥，像我亲哥哥那样，怎么可能对他有男女之情。”

    见她皱着眉，羡云追问：“从始至终，连一丝丝心动都没有吗？”

    “没有没有，我看见他就只会想起我的亲哥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流霭坚定道。

    羡云失神间，又看见天空出现异象，冻结成坚冰，里面的流云凝滞，阴沉不已。

    她拽了拽流霭的衣袖，“你看见了吗？”

    流霭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天空，“怎么了嘛，天上什么都没有啊？”

    流霭没看见，只有自己看见了。上次沉风向自己表白的时候也出现过异象，现在想来当时沉风也无甚反应。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男主没喜欢女主，女主也不喜欢男主，都偏离了人设，那这情节最后会如何？异象之后又会出现什么？羡云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这是对未知的恐惧。

    流霭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担心，“师姐，你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你为何问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羡云凝了凝神，叹了口气，“没什么，可能最近没休息好眼花了。你说你对沉风师兄无男女之情，其实师姐我也是如此，所以以后不要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你只需相信我。”

    流霭看她认真的样子，也严肃起来，“师姐放心，以后我见他们乱说一定会制止的，我也不会再把你和沉风师兄扯在一起了，不会再逗趣。我现在渐渐明白心动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也看明白师姐对师兄没有那种情意。”

    “嗯，你懂就好了，不过不可与人争执，现在形势复杂，善恶难辨，要好好保护自己。”羡云拍了拍她的头，女主真是懂事了。

    时间疏忽而过，这一个月，一众弟子除了休养生息外，仍旧在博赡宫交流学习，他们大多明白了，没有强大的实力就只如待宰羔羊，所以每次听课和练习时都神情专注，以求提高。

    御霄宗因为发生了魔族袭击的事，折了各门派不少弟子。

    作为修真界第一的御霄宗，宗主藏虹自然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不断巩固御霄宗的地位。

    一一与其他门派商议，尽力安慰和赔偿，各种灵宝法器灵植丹药纷纷送到有损失的门派，他们自然也就不再有什么意见，仍以御霄宗马首是瞻。

    鉴心楼水牢。

    徉空走了出去，站在水牢外的回廊，见到那久违的阳光，光芒深深刺痛了双眼，可他还是执着地直直凝视着，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只剩丝条，衣不蔽体。

    一名弟子引他进一间小屋，将他之前身上的东西都还回，并备好沐浴的汤池。

    徉空在暖池中浸了一会，却仍暖不热自己的心。洗漱后，他穿着储戒中的衣服，束好头发，燃尽传送符箓，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转了几处，然后闪现在回雪的房间。

    不多时，回雪醒来，惊恐地看着站在床边的徉空，大喊大叫，捂着疼痛的心口，额头冷汗涔涔，“你来干什么？来人，把这个人赶出去，来人。”

    外面守着的两名弟子早已习惯了回雪这一个月的失常嘶吼，习以为常地不搭理她，反正沁光峰主让严加看守，好好照顾，只要不让她跑了，不让她出事，其余的事自然都不想管。

    徉空见状讽笑着，凑到她耳边，“师姐这般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如何，厌恶你还来不及！”

    “你进阶了？你在水牢中，凭什么进阶，凭什么！”回雪已声音嘶哑，可还是在不遗余力地叫嚷。

    “没错啊，师弟可得好好谢谢师姐的照拂，若不是你，我怎么能在水牢中参悟，而一举到了照神境初阶？”徉空冷着眼眸，低声沉笑着。

    回雪却觉得这笑声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嘴里发出，浑身战栗不已，“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只不过……”徉空掂着手中厚厚的一沓纸，狠厉道：“没想到师姐做过这么多龌龊事，我居然还在你这里发现了魔植，莫非师姐与峰主都暗自与魔族勾连？”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与魔族打交道，我爹也不会。”回雪连声音都颤抖着。

    徉空看向她的视线好像裹满了利刺，“师姐放心，我自会好好查明”，他转过身不想再看她，“此番前来，只是想告诫师姐，以后不要惹我，不要打羡云的主意，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会再任由你宰割。你懂了吗？”

    “哈哈，你凭什么，我是峰主的女儿，连宗主都要给我爹几分薄面，你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回雪不停地大声嘲讽，面目狰狞，早已没了那个温婉的样子。

    “凭什么……”，徉空手心现出一颗丹药，狠狠捏着回雪的下巴，以灵力裹着丹药硬给她塞了进去，促使她咽下，不顾她一阵阵咳嗽干呕。

    徉空掏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后扔在地上重重碾过，又捻了好几遍清净诀，才缓缓说道：“这是陨灵丹，可是我刚刚特地为师姐炼制的，用了十几味毒药和某种秘术……无可解。师姐不是贯会给别人下毒吗，你不如也尝尝这滋味。这药发作起来如车裂之刑，且不能用灵力。我若可怜你几分，自会赏你丹丸以缓解时日疼痛。”

    可是要多谢师姐把他扔进了水牢，不然怎么会感召到三百年前已故的三大魔王之一诛怀的残魂呢？还被他传了一识海的秘法。

    徉空讥笑，都以为这些魔王已在正魔之战中消散于天地，却不曾想有一魔王被拘亡于御霄宗水牢，悄悄留下一缕残魂而不为人所知，看来真如这诛怀所说，修真正道也满是龌龊事，莫烬峰尚且如此，御霄宗更是烂透了。

    雪飘如絮，博赡宫外。

    羡云跳下思迩剑，看见前面的徉空回身向她，他已经出水牢了？一月不见，居然境阶跃升，只是身体瘦削了一些。

    “小鬼，你没事了吧？”羡云扬起小脸，莞尔一笑。

    徉空闻言，这才放心，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对自己有芥蒂，既然她喜欢这么叫自己，那便依着她，称呼相持又无甚意思，想要什么只能去争去抢来，她早晚会是自己的。

    如此想着，徉空也带着深深笑意，“姐姐，我没事了。”

    晏相期没想到羡云今日来得这般早，他到博赡宫才发现徉空坐在羡云的身后，而陆止泊坐在流霭身后。

    陆止泊看着他的神情，一脸好笑，传音给他，“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给你让位置的。”

    “帮个忙，承你的情来日必还。”晏相期面具下的眉毛快打成了结。

    陆止泊叫走流霭，对她耳语几句。

    晏相期便见流霭回来道：“师姐，寂兽不见了，我要与陆师兄去找。”

    羡云欲言又止，“好吧……反正炼器的课你也不甚喜欢，且注意安全，早点回。”

    晏相期见流霭一走，马上坐到羡云身边，假言掩饰自己目的，“有些炼器要旨不甚明白，这里看得更清楚一些。”

    羡云听着，感慨天道酬勤，便把自己之前整理的要点翻出来借给他看。

    晏相期正看着那熟悉的娟秀字体，却听身后传音，“那日是你救了羡云？你究竟是什么人，在她身边有什么目的？”

    晏相期冷漠回他，“与尔何干，以后离她远些！”

    徉空了然一笑，看着羡云的背影，“既然如此，那便各凭本事。”

    散学后，众人纷纷离去。

    羡云和晏相期也一前一后慢慢往外走着，她突然觉得头上被什么穿过，回头一看，是徉空，听他道：“姐姐，这是我新炼的宝簪，可匿容换颜，也稍有抵御作用，送给你。你在外时，此物甚是有用，比你之前在琅品阁买的那支品质高多了。”

    羡云拔下来，是一支雕祥云纹嵌羊脂白玉的黑檀木发簪，心里犹豫，“这……”

    “姐姐，我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徉空神色纯挚。

    羡云见他如此，又想着既是弟弟倒也无妨，刚刚谢过，却被他以迅雷之势又重新将发簪轻轻簪进发间。

    心里觉得怪怪的，道别后，羡云快步走出博赡宫，感觉徉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被她忽视了的晏相期周身泛着冰意，当初就不应该轻易放过他，竟敢有非分之想，如今成了自己的拦路虎。

    羡云乍然冷得瑟缩，发觉寒气是从晏相期身上散发的，忙抓过他的手，探向脉搏，只是自己学艺不精，仍是看不出什么，只能缓缓注入灵力来温暖他。

    “你怎么突然这般冷，可是上次受伤内里还未好？”

    晏相期看着她关心的神情，便微露虚弱，咳嗽了几声，“也许是吧……”

    “那我这就御剑送你回去。”羡云说着，给自己和晏相期布上了结界，防止侵寒受风。

    羡云在前御剑丝毫不察，她头上的发簪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见了。

    晏相期垂下眼帘，摩挲着储戒。

    南竹轩，待羡云走后，叶白现身，“我又探查了一番，哪有这么巧，魔将偷袭，藏虹和沓尘此前却下山，莫烬峰一个人都没在场，实在太蹊跷。这次我在禁地外围寻到几缕魔息，那里结界深厚、阵法重重，定有古怪。”

    晏相期沉声道：“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盯紧沁光这个马前卒，也顺便看看从回雪身上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左护法能和一个妖王勾结，连我都没想到，恐怕陆止泊也还不知，不妨先去告诉他这个消息。毕竟，我们现在是同一阵营，以后总要助他一二。”

    凛冬，万物渐趋凋敝，颇为抑塞，若不是御霄宗灵气浓厚，怕是要少见许多绿意。

    这天，旭日初升，羡云还未从美梦中回神，便听到御霄宗召钟声响起，一声沉重两声清脆，这是有事要交代。

    所有宗内宗外的弟子都集结在述言殿前，台阶上站着宗主、各峰主、长老，还有其他宗派的传习长老。

    盈蚀在藏虹的示意下缓缓开口，原是接到人界城主求助，盛国和仆延国交界处的和硕城，连月来诡事不断，近一半百姓莫名其妙死亡，之前有数名散修探查却被残害。

    “今天便将此事作为一个历练，愿意前往的弟子自告奋勇，待解决忧患，可依功绩点折合灵水玉相赠，并送上本宗高阶秘宝。”

    台下弟子左顾右盼，议论纷纷，有那跃跃欲试的，也有神情紧张的。

    羡云一听仆延国几个字，眼中便生出了许多恨意和痛楚，凝神静心后，稍作思量。

    她自是不想出头，依照规律，该走的情节即使自己不动，它也会找上来。这情节一点印象都没有，是不是个火坑还未可知。况且这里有那么多大能，自己这种小喽啰能成什么事。

    “御霄宗不出几个厉害弟子吗？”“就是，都没人带这个头，咱们去送死干什么？”底下弟子又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沉风看向沓尘走上前，“弟子愿意前往。”

    羡云放心了，男主一去，绝对能解决此事。

    却听藏虹对沓尘道：“师弟，不若忘澜峰再派一名弟子相助沉风，同峰相熟，剑修相辅，有助提升战力。”

    羡云又提起心皱着眉，忘澜峰还要出人？不管是流霭还是自己，都容易陷入危险情节。

    沓尘视线略过筑星长老的两名弟子，在羡云和流霭间徘徊。

    流霭见状忙道：“我自请前去。”

    羡云揪她袖子低声埋怨，“你干什么？不能先不出声吗？”

    “师姐，若是师尊有意让我们中一个去，那我定是要去不可，你上次受伤一直没告诉我，还是晏师兄说了我才知道，这次你不可冒险。”流霭神情严肃。

    “你……”，羡云想继续说着，又听沓尘轻声道：“好，那此次……”

    羡云急忙抢先，“师尊，我也愿前往。”得去保护女主才行。

    以免流霭又出口阻拦，羡云给她噤了声。

    晏相期低着头神色不明，但在后面轮到御霄宗外之人报名时，第一个站了出来。

    藏虹见御霄宗弟子已经站出许多，急忙制止了宗内其他亲传弟子报名。

    最终，御霄宗和宗外弟子组成了下山小队，沉风领队，除了羡云和流霭，还有晏相期、陆止泊、简灵韵、荣卓，以及各门派内门弟子六人。

    众人回去稍作准备，下午便同乘飞舟去往和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