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风和荣卓找了过来,沉风略有不悦,“刚才四处找你们。”
他盯着两人手上相连的丝绦,心中烦闷不已,挥手间一道白光闪过,丝绦就此解下,落在了地上。
晏相期冷冷凝视他,不言不语。
“我和晏师兄被吸进浮泡中……”没待羡云说完,一声鸣叫响起,四人对着那处警惕防备着。
晏相期不动声色地站在羡云前面,却见沉风眼里微露轻蔑把羡云拉到了他自己身边,没来得及再有动作,四人面前突然被笼罩上了一层浓厚的阴影。
只见硕大的五彩绮汝鸟展开翅膀,三足稳立,指尖锋利无比。
又是一声长啸,疾风从他们身后袭来,裹挟着浮泡尽数向那鸟嘴里冲去。
羡云几人纷纷定身站稳,她也辅以思迩剑撑地。
眼前豁然开朗,浮泡都已进鸟嘴里,五彩绮汝鸟此时正瞪着凌厉的红色眼珠低头盯着渺小如蝼蚁的几人。
沉风急道:“我和荣卓刚才见到许多城中百姓的浮泡,有几幕临死前的场景,确为此鸟受其魔主指使所害。想必那魔主还在城中,我们速战速决,再去擒他。”
沉风话音刚落,便率先向它发起猛烈的攻势。
羡云拉过晏相期,“你自己小心点,力不能及的时候稍稍躲一下。”
他悠然一笑,“无妨,我跟着你。”
三人从旁协助沉风,他如今已经是照神境中阶,实力不容小觑。
很快,沉风斩下它两足,荣卓也断了它一足,见它已要坠地,几人纷纷向后退去。
那五彩绮汝鸟眼中怒气蒸腾,跌在地上,以单翼撑住,忽然扇动另一侧羽翼。
只见从里面射出几只尖利的似箭之羽,在劲风的席卷下朝着羡云的方向急速而去。又如是而做,向另外几人也发动了攻击。
冤有头债有主,还没伤到它,为何先对付自己?羡云心里一惊,左右上下都是这风浪,背后又是堵墙,再碎墙而出定是来不及,只能拼一把,以剑来抵抗了。
如此想着,她立即悬肘飞腕,捻诀舞剑。
剑影迭起,分为十重,形成剑盾以阻这一来袭。
可这里灵力稀薄,羡云丹田处模糊的双鱼团影更是游转缓慢,渐渐地,她已力不可支,被风浪推后寸步。
眼前倏然疾冲来几片黑色羽毛,横亘在她与风浪之间,形成一幕玄青色的清浅涟漪。
趁着这个空隙,羡云想从中脱身,便见左右两边各飞来一人。
晏相期已掠至她身边伸出了手,见她看向另一侧正赶来的沉风,心不由得紧紧揪起,猝不及防感到一种温暖的柔软轻触在掌心。
羡云看着晏相期明朗的笑意,被他带出了险地,“你刚才看见了吗……有几片黑色羽毛。”
晏相期正防备地挡在羡云身前,盯着那五彩绮汝鸟的方向,忽然闻言,一时微愣,“我……并未看见。”
羡云失望地点点头,上次被救时好像就出现了黑色羽毛,这次被救也有,是什么呢?
几声凄厉的嘶鸣划破宁静,原来那彩鸟的翅膀已被另一侧的沉风削下。
荣卓趁它不备,刺穿妖元,灼烧殆尽,信手一挥剑,断掉了它的头颅。
“多谢你刚才相救我师妹。”沉风半掩眼帘,对晏相期加重了字眼,随后看向羡云,“我们赶去接应流霭他们吧,若那魔主在城中,他们怕是难以应对。”
羡云忧心流霭的安危,第一个冲出了沙神殿,几人紧随其后。
沉风在晏相期身边低声说:“晏师弟顾好自己即可,我来照顾羡云。”
却见他一笑而过,不作回应,心下涌起不悦。
羡云御剑疾飞,很快找到了他们,只是很多弟子都伤重不能起,执露在一旁照料,简灵韵已经晕在地上,奄奄一息,流霭在陆止泊的保护下还打算勉力一战。
羡云落在流霭面前,看她无什么外伤才放下了心。
那魔主身上带有几道剑痕,这伤却如蚍蜉撼树一样。
陆止泊看着沉风和荣卓已经上前迎战,面上微露轻松之色,对晏相期戏谑地传音道:“我真是难做啊,怕被看出端倪不敢用尽全力,这下好了,就看羡云好师兄的了。”说罢带着流霭到一旁坐下。
晏相期瞥了他一眼,而后看向羡云,“我设几个阵法,若能困住他,你趁机取他魔元。”
羡云闻言点了点头,正待迎战,又听他柔声道:“羡云……小心一点。”
“嗯,你也是。”
晏相期就地取材,随手抓起几块石子,在地上摆出了个大大的巽雷阵。
那魔主对上沉风、荣卓、羡云三人,战得逐渐吃力。
那三人经过此前一番,灵力也大有损耗。僵持不下时,那魔主突然迸发猛力,只见从地下突然伸出无数尖锐的藤枝,齐齐向三人而去。
羡云不断挥剑向冲来的藤刺,不慎被下方的藤蔓缠住了脚,连忙甩出几张爆裂符到脚下,挣脱包围后退到一侧,见晏相期看过来点了点头。
她立刻明白过来,飞身攻向魔主,运转周身所有灵力,连连把他逼向了阵法所在。
那魔主进了晏相期的阵法,发力垂死挣扎,与那风刃雷鞭抗击着。
见他尚有余力,晏相期心中不耐,悄悄以指尖血洇过一张符箓,掷向他,见他再动弹不得,便示意羡云上前。
羡云轻松掘出他的魔元后,好奇看向那符箓,“什么符,这么厉害能定住他。”
晏相期迅速摄过贴在魔主身上的符箓,不为人察觉地偷换了一张递给羡云,悄无声息将原来那张灼尽,“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定身符,恐怕他力不能支才不堪此符。”
沉风勉力以一剑扫平所有藤蔓后,发现羡云和晏相期已将魔主制服,立即掠来,站到二人中间,“师妹,你没事吧。”
羡云摇摇头,自己又没出什么力,也没被伤到,“我没事,都是晏师兄的功劳,若不是他,恐怕我还不能掘出魔元。”
晏相期本来不满沉风站在这里,但听得羡云一言,心里熨帖不少。
沉风正欲用缚魔锁将他困住,却见那魔主突然肚子裂开一个大口子,一只全身鳞甲兔形鸟喙的绝犰席卷着火焰劲风急冲了出来,火束和劲风让众人猝不及防,匆匆闪避,绝犰倒竖麟刺,向几人射去。
羡云刚刚以剑挡过左边一波波的火束,偏偏没注意到右边袭来一股股劲风,把她遽然推向沉风身前,而此时数根麟刺已近到她身前。
她猝不及防,愣住了神,不是吧,书里根本就没这段救沉风的描述啊,不能因为一句“羡云爱慕沉风,屡次舍命救他”而安排这么多救人的隐藏情节吧?
形势紧迫,羡云才意识到此时恐怕来不及躲闪,正要持剑做抵挡,一阵柔风带着一股清新的松苇气息从右而来,只见晏相期挡在自己面前,反手挥出南竹剑,他嘴唇紧紧抿着,眼神中带着一丝落寞和自嘲。
羡云还未来得及看明白,便被他拉到绝犰攻击范围外。
陆止泊赶过来,与荣卓一左一右击杀了那绝犰。“什么时候共生了这东西,真是恶心”,陆止泊眼含厌恶。
晏相期松开羡云,走到魔主身边,敛下眼中的怒火,斩断他三脉,只留其一口气。
沉风掠到羡云身边,柔情而愧疚地看着她,“师妹,你受伤了,这又何必……”
羡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带有血痕,轻轻擦了擦,没有任何痛意和伤口,心里暗道,不是自己的,那是晏相期的?
她立刻跑到晏相期身边,发现他左手有异样,便捧起认真端详。
一道狰狞的划痕深入皮肉,横贯他手背虎口处直至手腕,微微渗着黑血,平白地给一只寒玉般的手添上瑕疵。
“你受伤了?麟刺有毒?这如何是好?等下我问问师兄。”羡云向他渡去灵力,虽不能愈合伤口和祛毒,但好歹可以止疼。
晏相期止住了她,收回手转过身,垂下眼帘掩藏住委屈,“无妨,灵力治不好的,回去我找叶白想办法。”
“哎呀,你这伤口再不治疗恐怕会烂手啊,我这有解毒敷粉虽不能解毒,但也能缓解一二,可拿去包扎。”陆止泊脸上故意露出凝重之色,将药瓶递给羡云。
羡云接过药瓶,拿出储戒中的灵泉水和纱布,便要给他上药,却见沉风走过来伸出手,“我来吧,师妹,你先休息一下。”
羡云暗忖,这怎么行,毕竟为救自己负伤,怎可假手于人?
还未来得及拒绝,便听陆止泊对沉风说:“大男人粗手粗脚容易弄疼人,那边受伤昏迷的各派弟子可不少,师兄不如去看看他们?”
沉风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轻轻瞥了一眼晏相期便去照料那些弟子。
羡云轻轻为晏相期清洗伤口,“疼吗?”
晏相期想了想,弱声答:“疼……”
陆止泊传音给晏相期,嘲笑道:“你这苦肉计到底要用多少遍啊,我都看腻了,下次用点新鲜手段行不行?”
收获了一枚白眼的陆止泊正了正袖子便去找流霭了。
只觉一阵清凉的风拂过,伤口的灼热感减轻许多,原来是羡云低头轻轻吹着,看着她认真忧心地为自己包扎,晏相期情绪上的褶皱略微被抚平。
反复思量许久,还是没压得住出口的话:“沉风境阶那么高,倒也不必你次次舍命救他,还是先顾全自己。”
要命,NPC都觉得这次是自己又舍命救沉风,这情节真是巧合得诡谲,羡云无奈地叹口气,“当然是我自己的小命重要,我没想救他,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说是巧合,也怪她反应慢,看来实战太少了,灵敏度和警觉性还不强,还是得抓紧时间提高修为才行。
她这是对自己解释?晏相期眉眼微动,心里那块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石头好像悄然不见,“我自然是信你。”
羡云眼睛一亮,NPC的思维也是可以改变的,看来改变那些说三道四的人也是有戏。
一众人乘飞舟回了御霄宗。
宗主藏虹高坐榻上,意味不明地看向羡云,“听说是你擒获了那中筮魔主?”
羡云恭敬回道:“我一己之力定然做不到,还是仰赖多位师兄之力。”
“这是本宗高阶秘宝稷饴玉膏,既是你掘出那魔主的魔元,那你便收着吧。”
一个小巧的黑玉瓶飞现在自己面前,稷饴玉膏?这一来可是能解百毒,二来用于炼器可画龙点睛,增加超过十倍的效力。
她迟迟没有接,“非我一人之功,我独独收着不好。”
沉风、执露、流霭等人在一旁纷纷道:“按道理就是谁取得魔元便是谁的,你就收下吧。”
高台上的藏虹语气严肃,“既是给你,你便收着。”
羡云思量了一下,收下它,心里想着回去可以给晏相期试试看能不能解毒。
盈蚀长老命人将受伤的弟子送往却机峰,由沉风带领着前去说明一二,简灵韵伤势太重被送回了宿阙宗,晏相期没有跟着去却机峰。
羡云看向他,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想来是要回去找叶白诊治。
众人各自散去,羡云站在殿外正准备御剑回去,便听见有人唤“姐姐”,回头见是徉空。
他站在羡云面前,嘴角勾起干净的笑意,“姐姐此行无碍吧,我听闻有弟子受伤,心里担心便过来看看。”
羡云笑了笑,这弟弟真贴心,“无事,多谢关心。”
徉空又说道:“上次送你的黑檀木发簪怎不见你戴。”
此时正站在三丈开外的晏相期装作看风景,蠢蠢欲动又想上前打断这二人。
羡云心里觉得不好意思,那发簪回去后便不知道在哪里,再也没找到,可现在也不能明说,免得浪费人家一片好心,只得道:“我收起来了,忘记戴。”
“无妨,忘了便忘了,你手受伤了吗?我看看。”
羡云伸出手,“不是我的手受伤,是……”还没等说完,便觉徉空往自己手腕上套了个什么东西。
羡云连忙抽回手,一看是个青玉镯子,满眼审视地看向徉空。
刚触及到那柔弱无骨的玉手,转瞬间却从自己手里抽出,徉空心里顿感失落,看着她防备的眼神,更是觉得有点受伤。
“姐姐,这是我新炼的灵宝诉宁镯,可防御照神境以下的攻击,你收着吧,免得以后受伤。”
“这怎么好……”羡云想摘下来,却摘不下,又听徉空道:“这个镯子只认一个主人,戴在手上除非外力袭击,否则摘不下来的,姐姐你就收着吧,也是我一番好意。”
虽说是好意,可是……“下次要送人东西还是要先问过才行,要等别人同意,你说是不是呀?”羡云委婉地引导。
徉空心里有点失落,但脸上还是摆出纯挚的笑容,“嗯,姐姐说得对,下次我问过你再送。”
见他如此,羡云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也是为了自己好,“那多谢你啦,如此尊老,下次姐姐也送你点什么,礼尚往来。”
徉空闻言淡淡笑着。
晏相期冷眼见着那边的情况,早就想冲过去,又怕被认为是小题大做惊扰了她,只能心里浮起怒意,徉空真是一副好作派,后悔自己没早看出他居心不良。
灵机一动,晏相期边往那处疾走,边不住地咳嗽。
“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势严重了,我送你回去给叶白看看吧?”羡云闻声快步走过来。
“嗯,劳烦你。”晏相期弱声弱气地说完,便眼含警告地望着徉空,而徉空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到了南竹轩,叶白看过他的伤势便去配药了。
晏相期见羡云还在尝试摘下镯子,“这镯子颜色好像不是很配你,我觉得你戴白玉更好看……要不我帮你试试摘下?”
羡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不能摘下,迟疑地将手伸向晏相期。
只见他用受伤那只手的手指轻轻扶住手腕,另一只手轻轻用力向外拖拽玉镯,羡云只觉得被触碰的皮肤有点痒,但是镯子还是未能抽离。
“算了,不管它了。对了宗主给的稷饴玉膏对你可有用?”羡云把黑玉瓶递给晏相期。
晏相期接过,打开木塞,眉头皱起来,看着羡云,犹豫开口道:“有用,不如就送给我吧?”
“嗯,本来就是想着给你用的,你留着吧,我也没什么用处。”
叶白此时也回来了,晏相期说道:“有叶白在这里就好,不如你先回去休息?”
羡云也累了,见叶白能祛毒治伤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放心了,“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待她走后,“哟,这可不像你,居然舍得把我们羡云给打发走。这是什么……”叶白拿起桌上的黑玉瓶,“稷饴玉膏?”
“嗯,有毒,藏虹给羡云的。”晏相期眼里闪过杀意。
“这是什么打算,往这贵重之物里放毒药,可真舍得,羡云怎么他了?”
“你去查查。”晏相期把玩着黑玉瓶。
“好好好,真是欠了你们的。”叶白哼笑。
密室水镜前,“这三百年来,魔界有实力的仅剩十大魔将,两大护法和三大魔主,站在我们这边的本就不多,如今折损了多少?我们丁点好处都未得到,倒是先损兵折将。”那边的人怒吼着。
“左护法,这也不怪我们,都告诫你小心行事,你这些手下也不知道收着点,奈何修真界弟子太强,我们也没办法。”沁光摊了摊手。
“倒怪起我的不是?上次的还没能算账,这次又赔进去一个,你总要给我个交代。”
“过几日,我便召集众门派弟子言明,也送一条忘澜峰剑修的命给你,这两次也都有她参与,不过生死有命,只此一次,能不能得逞就不好说了”,藏虹语气冷淡,“别忘了,你现在也是进退两难,不跟我们合作,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边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水镜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