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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读中文网 / 玄幻奇幻 / 十字核弹 / 第四章 生肉

第四章 生肉

    那晚的月亮是昏黄色的,像铜币一样,在夜空中不紧不慢地走着。静谧的走廊连接着许多病房,病人们都在净痕阵的催眠作用下安然入睡。走廊的尽头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否则此刻只有娜娜的脚步声。

    她走到416病房的门口,这里是走廊尽头的房间。她确信声音是从这里传来的。病人是七八岁的孩子,应该是做了噩梦吧。

    劳兹神父估计睡着了,没有发现。他说自己不需要睡多久,可以为这个小病人守夜。但娜娜知道他白天非常繁忙,这样连轴转,即便是年轻人也会打盹,更何况他已经过了盛年了。

    病房的净痕阵可以治好外伤与内脏的病变,对于精神也有稳定作用。但小孩子的精神世界和成人的不一样,净痕阵不起作用也是情理之中。

    “让劳兹神父回去睡觉吧,我还可以照顾这个孩子。”她心想。

    她轻轻敲了一下门,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劳兹神父,让我来接班吧。您还是多休息休息。”

    没有回答。

    她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回答。娜娜疑惑地推门,但门被反锁了。幸好病房门是不能从内完全锁死的,她拿起系在腰边的一大串钥匙,一找到了416病房的那一把。

    铁钥匙圈上套着的414病房钥匙不见了,不知道是落在哪里了,等会下楼的时候必须找一下。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钥匙插进锁孔中,打开了那扇刷着白漆的木门。

    室内的窗帘被劳兹神父拉上了,但娜娜提着的净刻灯照亮了病房。她正想说些什么,但视线之内全是一片猩红色,再前进一步就能踩到快干涸的血渍。

    劳兹的身影起起伏伏,娜娜这才看见他身下是那个发出哭声的孩子。他的脸上满是泪痕和血迹,此刻已经虚弱地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床的另一边是一只血淋淋的胳膊,创口极不平整,如同起伏不定的小山丘。

    娜娜想起她还是个厨房新手的时候,她母亲把刀交给她,让她分割一块猪肉。那时候她切出来的肉也是这个样子,坑坑洼洼、藕断丝连的。

    不,说不定是故意这样的。

    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小刀,以它的大小只能缓慢而费力地割开人的胳膊。天知道劳兹怎么把骨头也弄下来的。

    椅子脚下面是和手臂遭受同样厄运的一条腿。小小的,正是属于那个孩子的肢体。

    “啊—啊……”

    她因恐惧而失声,仿佛有一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冷汗刷地一下浸湿了她的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在诉说着对血腥与暴力的恐惧。

    净刻灯哐地一下砸在地上,老旧的灯早就该修理了,这一砸,让柔和的白光逐渐暗淡了下去。

    她颤抖着试图爬起来,努力克服自己的恐惧。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逃走,还是进去救下那个孩子。

    房间里传来一声轻笑,娜娜一时间甚至怀疑那是魔鬼的声音。

    看见她浑身抖得像癫痫患者一样,劳兹不由得笑道:“娜娜啊,你见得还是少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有净痕阵在,这个小宝贝的腿和手马上就能接好。他只不过痛一阵罢了,明天父母来接他的时候,他肯定是完完整整的。我可不是那种喜欢毁灭别人生活的坏人。”

    “我会把他这段‘美好’的记忆抹去,毕竟小孩子还不能理解大人的快乐嘛。”

    他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从房间里一步步走到娜娜身边,贴心地拍了拍娜娜的肩膀,试图让她镇定下来。

    “别碰我!”她尖叫着往后退去,后背一下子猛地碰到墙壁,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哎……你这是何必呢?”

    “你在做什么,你自己清楚吗?你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娜娜一时间竟不知道要骂他什么好,人渣?变态?

    劳兹抢先一步说道:“畜生?”

    他轻轻笑道:“我的好娜娜,你要习惯,这种事情又不止我一个人做。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好不容易放松一下,至于这样吗?”

    随后他比了一个下流的动作,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施展一点无伤大雅的催眠法术,你要是有喜欢的病人,也可以和他共享一个美妙的夜晚嘛。”

    娜娜愤怒地瞪着他,她从来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和燕云区大街小巷里流传的脏话的粗俗不同,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恶心。

    “你们这些新来的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我明明叫丽莎把416的钥匙拿走了的……芝麻大的一点事情都能搞砸,真是服了她了。”看见娜娜还是不回答他,他气恼地皱起眉毛,埋怨地说道。

    正当他们两人在走廊上僵持着的时候,房间里的孩子恢复了一些力气,又哭了起来。

    娜娜不敢想象失去自己的手和腿是多么一种可怖的疼痛,但这疼痛的哭声在劳兹耳朵里,却换了种性质。

    劳兹感到身体又燥热了起来,他不耐烦地冲娜娜挥了挥手,准备把她打发走:“今天的事情给我保密,别逼我用催眠法术。”

    他转身回到病房中,正准备关门,娜娜却一下子冲过来抵住了那扇门。

    她不能放任不管,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算得上是胆小的人,但那种最高尚的力量激励着她从地板上站起来,去保护比她更弱小的人。

    劳兹的耐心耗尽了,被打扰好事的他本就窝着一股邪火。

    他趁势把在门另一侧的娜娜也拉进了病房,一甩胳膊,把她摔在地板上。

    她没有防备,猛地栽在地上,黑色的修女服一下子浸上了黏糊糊的血液。

    随后劳兹关上病房门,走廊再度恢复成一片寂静,只有损坏的净刻灯还提醒着夜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黑暗的病房里,她长长的卷发被劳兹一把抓住,她试图站起来,尖叫着、焦急地挥舞着手臂反抗他。

    但她完全无法反抗劳兹,即便劳兹是个中年人,但她却还是没有办法逾越性别之间带来的力量差距。他抓着娜娜的手丝毫不受影响,她仿佛是在和钢铁作战。

    “非要我这样你才明白吗?”

    他泄愤式将她拖行到墙边,随后按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往墙壁上砸去。

    第一下,娜娜还在微弱的反抗他,但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她渐渐地失去了所有动作,变得像橱窗里的娃娃那样安静。

    她知道自己这样改变不了什么,明天她和那个孩子都会忘记这一切,伤口也会全部愈合。

    他的父母会拘谨地带着他鞠躬,感恩戴德地向这个免费提供病房的神父道谢。

    而她还是崇拜着“任劳任怨”的劳兹神父,和年轻的修女们一样,盲目地喜爱他。

    这间病房里被折磨的人,都会再次对施暴者报以最诚挚的好感。

    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感,铁锈味儿弥漫在她的口腔中。她眼前是一片黑暗,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因为夜色的掩盖,还是因为意识的退去导致的。

    “至少劳兹没有去扯那个孩子余下的手和腿了。”

    她朦朦胧胧地想。

    她的头发被血染成一团,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它们和墙灰一起在她左脑上部结成了一团,覆在她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创口上。

    她机械地用右手握住胸前的迦门吊坠,泪水洗刷着她漂亮的面庞。她感觉劳兹停下来了,但房间里又传来更大的哭声。

    他对娜娜并没有兴趣。不,应该说他更喜欢折磨小孩子。他只是把娜娜当做一颗实现自己病态癖好上的绊脚石而已,只要她安安静静地在墙边躺着,不碍着他就好了。

    “天使啊……”

    胸前的吊坠一面刻着迦门在迦利利行医的场景,另一面刻着他当时施放法术所使用的净痕——生肉法术。

    圆形的铜片上,腹部被剖开的患者五官扭曲,大张着嘴在叫喊着。而迦门则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站在他的面前。长发及踝的迦门向他施以援手,几根代表光芒的线刻在迦门的手部。

    她缓慢地在脑海中默念:“向你祈祷……迦利利的…圣医。”

    光芒从她的手心中窜出来,头部的伤口在生肉法术的奇迹下迅速愈合,痛感并没有消失,但娜娜感觉要好多了。

    劳兹对此并不意外,每个医护修女都会佩戴类似的双面净痕吊坠,平时对着正面的天使来祈祷,危急时则使用背面刻的净痕阵来施展法术。

    他想娜娜应该吸取教训了,毕竟她软的吃了,硬的也吃了。既然她自己把伤口治好了,那他也没有料理她的必要了。

    他更关心的是可爱的孩子,让人浑身颤抖着、愿意为之献上生命的孩子。为什么他这么小,却能引发人无穷无尽的欲望呢?

    劳兹头也不回地对娜娜说道:“你自己出去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娜娜并没有离开。她反而一步步走向劳兹。

    “你放开他。”她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说道。

    时间似乎倒流了,劳兹再度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行到了墙边。她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来,劳兹的动作比上次更粗暴,他完全没有手下留情了。

    娜娜死命地反抗他,她双手抵住墙壁,不让劳兹将她撞到墙上。生肉法术一次又一次地触发,黑暗的房间被白光一次次照亮。

    她在混乱中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孩子,他小小的身体微微地起伏,只有这个能证明他还活着。

    劳兹和她争夺着那条吊坠项链,娜娜像野兽一样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臂上。她紧紧地攥着吊坠,就像溺水者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救生绳一样。

    她转过身来,背靠着墙角,圆圆的金瞳里似乎有烈火在燃烧,以足以烫伤人的目光注视着劳兹。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激动了起来,仿佛被人架在火堆之上一般炎热。数百年前宗教革命时的独立术士也是如此,他们被抓住、被绑在木桩上,被教团的骑士们送进人造的火狱里。

    劳兹的身影变成了她噩梦中出现的魔鬼。他疯狂地辱骂着娜娜,五官扭曲成一团,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眼睛,何处是鼻子。

    他掰开娜娜的手,以强力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夺取那条项链。他一手握着吊坠,另一手抵挡住娜娜。铜制的细链子被劳兹扯成了两条紧绷的线,死死地勒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细链子发出不堪负荷的声音,穿在一起的小铜珠子瞬间崩开,四散在充满鲜血的地板上。

    他终于把吊坠夺了过去,而娜娜趁他一时的松懈,再次鼓起全身的力气扑向他,把他撞到在地。

    劳兹的后脑勺冷不丁地砸在地面上,一阵眩晕让他有些恍惚,娜娜学着他的样子,抓住他的领口,摁着他的脑袋,再度向地面砸去。

    疼痛中他松开了握着吊坠的手,娜娜迅速将它拿了回去。

    他清醒过来,一拳把压在她身上的娜娜揍翻,随后抄起一旁的椅子,直直地朝她砸下去!

    她闪躲不及,只能举起手臂来防御自己的头部。

    疼痛、愤怒、恐惧、疲惫……

    分不清多少种感觉一齐涌上她的心头,随着那把椅子的逐渐靠近,娜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轻松。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她生出泄气的想法来。失败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是……”

    “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

    椅子朝她劈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从椅子腿之间缝隙间钻了过去,娇小的身材让她灵活地躲开了这次危机。

    劳兹的脸上全是鲜血,在昏暗中,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五官的位置,整个脑袋看上去只是一团血红的肉。

    他恼怒地说道:“草他妈的生肉……臭婊子……”

    在他的眼里,娜娜也是浑身鲜血,在生肉法术的帮助下,极度难缠。

    她手中的吊坠再度发光,伤口迅速愈合。在她力竭之前,她永远不会因为伤口死去。

    她愤怒地看着劳兹,心中默默想到:“要是能把他那张嘴给堵上就好了,他的嘴简直是脑袋上的一条大疤痕。再把他的鼻子也给他缝上,憋死得了。”

    吊坠的光芒并没有在治愈娜娜之后黯淡下去,娜娜明显感觉到这股光的持续时间太久了,她身体里的法力在迅速流失!

    “啊啊啊——”

    劳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让人恨不得捂住耳朵。但是随后这惨叫便戛然而止,他的嘴已经发出不了任何声音了。

    娜娜惊恐地看着劳兹,他的嘴巴正如她所想象的那样,被一团新生的肉堵住了。他的鼻子同时也膨胀起来,隆起的肉球让他的面目逐渐脱离了人类的样子。

    她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但是生肉法术已经失控了,劳兹的头迅速“生长”着,嫩肉继续从他眼睛、耳朵的空隙中生长出来。

    娜娜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短短几秒内,劳兹的脑袋就变成了一团难以分辨五官的肉球!

    新肉还在不断生长着,娜娜一下子回过神来,立马将手中的吊坠扔开。那种恶心的蠕动立刻停止,劳兹的身体向后倾倒,“嘭”地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呼……呼……”

    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当她准备起身收拾一切的时候,黄橙橙的光线穿过窗帘照了进来。

    外面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娜娜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窗帘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