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觉得这个案子没什么复杂的。

    蛋糕店老板拿出一张名片，说是这个人预订的蛋糕。我接过一看，正是凤鸣飞。上面还写着送蛋糕时间为下午6点，最晚不超过10分钟，最早不能提前10分钟。蛋糕店有一部专门用来送蛋糕的“大发”车，平时司机一个人专送，可昨天同时间同方向要一连送七份，就配了一名员工。

    这是一个男孩儿，刚刚高中毕业，脸上还挂着稚气。

    于是，我们对这盒蛋糕生产过程和送货过程相关人员进行了认真调查，均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也就是说蛋糕上面的毒粉不可能在生产和送货过程中出现。那么，就是进了梦月华家以后，才有人撒在上面的。

    这个人会是谁呢？会有什么人能从容进入梦月华家呢？

    目前，可以确定死者死亡时间在晚上8点以后9点之前，也就是说蛋糕6点送达之后，梦月华一个人品尝了。餐桌上用过的餐具可以证明。那么下毒之人何时下毒的呢？6点钟凤鸣飞就走了，不但邻居下岗女工看得清楚，而且送蛋糕的司机和男孩儿都可以证明，凤鸣飞紧随男孩儿之后下楼而去。

    再向几户邻居调查，没人发现6点以后还有人进入梦月华家，甚至没人发现晚上6点到8点之间有陌生人进入这个楼道，难道梦月华自杀？又没有任何自杀的痕迹。除非有一个人能够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进入这个家门。

    “毛善青！”叶叠诗脱口而出。

    我们连夜赶往达连城，对毛善青进行认真调查。发现梦月华生日这天，毛善青根本没有任何业务，而是前一天夜里因为在酒店跟“又鸟”有所交易，而被当地治安所抓到，又因拒交罚款被关起来，直到梦月华死亡的次日凌晨，秘书送了钱来才被放出。

    之后，他向秘书交代完工作，便返回秦凰城，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还有一个问题：从叶叠诗躺在床上的情形和乳“四卓”已被解开的状况看，应该正在做着美妙的事情，或者刚刚做完美妙的事情就毒发身亡了。

    可是，凤鸣飞6点刚过就离开了，体内没有其他人“米青”液。而6点钟蛋糕刚刚送来，她又是何时食用的蛋糕呢？难道6点之前做美妙事情过程无法令自己美妙，待凤鸣飞离开后，食用过蛋糕，又回到床上“自娱自乐”一回么？

    有人曾在一本书上看到，当代女性、尤其那些养尊处优的女性，占有很大比例都有过“自娱自乐”史，还有一些人使用辅助工具，用以完成美妙过程中无法美妙时的美妙需要。梦月华也属于此种类型吗？目前无法判断，只有随着侦破工作的不断深入获得证明。

    在我近30年侦探生涯中，此案不算最大，也不能算最复杂，但是，调查工作进行到这里，我有些一筹莫展了，以至于回到幻境街88号我的办公室，头都要大了。

    我不停地抽烟，嗓子干了就猛喝几口茶水——我喜欢“竹叶青”，抽屉里还有一大盒，还是中医院一位女士送的呢，据说她老公出国带回来的——其实天朝国才是茶叶主产地，从国外带回来的，未必不是产自天朝国。

    叶叠诗不擅喝茶，现代女性，喜欢咖啡之类的东西，按她的说法咖啡比茶叶和香烟更加提神，可我适应不了。她最不喜欢烟味儿，不停地打开窗户向外“放毒”，新鲜空气进来了，可是空调的劳动成果顿时化作乌有。

    忽然，我的某根神经一跳，顿时将大半截香烟掐灭，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叶叠诗已经习惯了我这个动作，知道我有了重大决定，急忙戴上警帽，看着我问：“头儿，去哪里？”

    “请求技术大队，将梦月华家里里外外再做一次勘察。”

    叶叠诗愣愣地看着我，仿佛在问：有这必要吗？

    “我觉得凤鸣飞有问题。”

    “他？不可能！”叶叠诗将帽子摘下来，重新放在办公桌上，“一个落魄诗人，要说他穷风流，我肯定信。怀疑他杀害梦月华？根本不可能。您想，梦月华虽然什么也工作也没有，可她老公就是一个赚钱机器，而且梦月华花钱随便，能不资助凤鸣飞？何况他一个孤家寡人，有这样一个有钱的美女毫无条件而且倒贴着爱他，他舍得杀害？如果你的怀疑得到证实，凤鸣飞脑子肯定有问题！”

    我喜欢叶叠诗这样的助手。虽说男调查长跟着一个女助手，工作中似有许多不便，但我喜欢她肯动脑，善于表明自己的不同意见，敢和我顶牛。

    不像前几个助手，简直就是惟命是从。这怎么得了？我不是神，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一味地顺从我，岂不容易出现错误？

    侦查工作不像别的，一旦出现失误，是要冤枉好人的。

    我十分欣赏地看她一眼，问：“你还记得凤鸣飞问我们的一句话吗？就是我们去他家那天。”见叶叠诗摇摇头，我说，“他问我们‘有线索了吗’。按照我的经验，他应该问‘凶手找到了吗’。还有，他为什么要求蛋糕店6点钟送蛋糕？而且最晚不超过10分钟，最早不能提前10分钟？他又在6点钟离开，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可以理解呀。”叶叠诗想了想说，“如果凶手找到了，我们还用再去找他问话么？也许人家想到了这层，所以才问‘有线索了吗’。人家是诗人，自然会有与众不同的思维。说不定我们想到的人家已经想到了……

    要求蛋糕6点钟送到，前后不能相差10分钟，说不定诗人时间观念特别强，或者要在这个时间进行什么浪漫行动，偏巧女同学电话相约，浪漫行动无法进行，真就这么巧合了呢？”

    “从凤鸣飞家中环境看，不像一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一般情况下，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生活工作方面都会井井有条。而他家里非常乱。”我辩解说，“当然，也可能无法用常理来推断凤鸣飞。那我们就让证据证明你说的这个巧合吧。排除了不可能，就容易发现可能了。”

    “怎么证明？”

    “第一，请技术大队再次勘察现场，并将勘察范围扩大。第二，我们再去拜访梦月华对门的下岗女工和送蛋糕男孩儿。”

    那位下岗女工似乎有些嫌烦，见我们再次前来拜访，竟有些不冷不热。叶叠诗最有一套哄人的办法，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说是从国外买回的糖果，硬是塞进女工的嘴里，之后又阿姨长阿姨短地叫着，没两分钟就把女工的热情劲头调了上来。

    她向我抛了一个媚眼，似乎是说，下面就看你的了。

    “凤鸣飞，就是上回我给你看照片的那人，是不是经常来？”

    我想这次调查一定要详细，再不能出现任何漏洞，所以先将范围扩大，由远向近靠拢。

    “哎呀呀，经常来经常来。”女工打开了话匣子，“这么说吧，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每次来呀，都是上午九点十点那样，下午三点四点就走了。这栋楼啊，都忙，都有工作，像我这样呆在家闲着的人，没几个。这个时间来去安全碰不到人。”

    “以前来和这次来，有什么不同吗？”

    “什么不同？”女工认真想了想，“有，有点不同。以前来呀，这人总是脚步很轻，一点也不声张，有点作贼怕人看见的样子，走时也是这样。可这次，来去都哼着歌曲，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买彩票中了500万一样。当时我心里还核计呢，这人怎么有点反常。”

    我心里“哦”了一声，看一眼叶叠诗，她还在认真记录，好像对女工说的话没啥反应。

    我又问：“您老慢慢想，还有什么不同？”

    “嗯——嗯——有！”女工也瞥一眼叶叠诗，“以前来呀，都是空着手。这次呢，提着一个不大的文件包，黑色的，怀中抱着一把鲜花，不知是不是塑料的，反正看着像真的。然后呢，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很大的塑料袋，红色的，也不算十分大吧，里面是一个圆形的东西，是什么可不知道。再有什么不同？就是以前来都是按门铃，这次是敲门，好像用的力气还不小，声音挺大的。”

    “凤鸣飞每次来和走，你能否看到梦月华？”

    “能能，哎呦，这可说不出口。”

    女工又向叶叠诗看去，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阿姨，您就说吧。我什么没见过呀！”叶叠诗停下笔笑吟吟地说。

    “那我可说了，你们可不能笑我老太太老不正经。”女工说，“每次那人来呀，梦月华在里面推开门，男人进去总是在门口先把女人抱住亲一会儿，就像想了几辈子才见到一样。然后才关门。每次离开时，男人走出门来，先向两边看看，然后女人探头出来，再让男人亲个嘴儿。再然后，女人关门，男人才走。哎呀呀……羞死人了！我老太太一辈子都没让人这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