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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篇(其六)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说不清的梦。

    “妈妈,抱抱——”看着面前的时系辰,女人微微俯下身子一只手将她抱了起来,那只手相当的有力,抱起时系辰来十分的轻松,甚至没有颤抖一下,这不是一个正常女性该有的力量。

    “好好好——辰最乖了,”女人温柔地抚摸着时系辰的头,她微笑着,那对骇人的瞳孔中居然散发出一抹慈祥,“举高高喽——”

    女人将时系辰举了起来,双手托着辰的腋下,翩翩地原地转了两圈,她的裙摆轻轻撩过四周的枯草,为死气沉沉的周围带来了一丝生气。

    冬季的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但也绝不会使这里重新焕发生机。这就是日本的寒冬,时而冷冽如刀,时而温和如雨。

    女人是时系辰的母亲,在星辰的记忆里,自己的母亲是否是如此温柔的呢?她记不清了,但是这个梦像是要将她带回那段记忆一般,如此真实,如此深刻……

    时系辰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天真地笑着。在她的记忆里,或许只剩下母亲的温柔,只许一人的温柔,同父亲的偏心相反,母亲对时系家族的爱,是平等的。

    她叫什么?

    记不清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忘掉这段回忆会让星辰感觉好受一些。她受够了不断的歧视,她受够了别人给她安排的一切,她受够了一天又一天的命令。唯有母亲带给她的那丝温柔,像是清风一般疗愈着星辰的内心。

    这位母亲像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同当时的那个时代有着格格不入的眼光。她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出正确的答案,却又不愿意四处张扬自己的“才智”。

    不过这个奇怪的梦并没有持续多久,短短的几十秒全然只有一闪而过的日常,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白,像是要分崩离析一样。

    唯有这段梦境无比的清晰,深深地刻入了星辰的心中……

    不要离开——妈妈,我……我需要你,失去了你,我还能去哪里?

    星辰想要张开手臂拥抱住她,但是她却什么也碰不到,双手摸到的终究是一片空白,惨白的空白,再看时,星辰才注意到,那片空白居然来自她的内心,并且还在剧烈地扩大,将她仅剩下的那片温柔夺去。

    爱你哟——时透辰,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是我们的希望,唯一的希望,不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可以坚持下去,这一次……希望你不会……

    她的声音再脑海中出现,并不是在耳边,也不是在星辰的空洞中,而是确确实实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妈妈?”星辰想要喊出声来,不过她的喉咙被空白所占据,发出的每一个字符都被空白无情地吞噬。

    希望你不会……走向——你所不希望的BADEND。

    呵呵,多么清晰,多么可笑。自己的母亲这么会这么说话——她不过是一介妇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母亲而已。

    星辰的梦结束了,她或许应该醒来了,或许就这么继续下去也好。就这么忘掉自己在哪里,就这么试着逃避一切,做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梦。

    也好……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如她所愿。

    伴随着一整剧烈的疼痛,面前只剩下一片漆黑,那是她的眼皮。她的疼痛来源于她的脑袋,右手不自觉地想要揉一下脑袋,不过她的右手似乎不太想听她的命令,不管星辰怎样想控制右手,那只手臂始终抬不起来。

    疼疼疼,我是撞到脑袋了吗?

    星辰尽量睁开眼皮,眼前出现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天花板,她清楚自己是如何晕倒在上坡的路上,这里一定就是路克易斯所说的村庄内部了。

    “欸?你醒了?”耳边传来了路克易斯的声音,他似乎一直守在星辰的身边,很担心星辰会出现些什么问题。

    “额——好难受……”星辰别扭地从喉咙里面挤出几个词,整个人仍然处于无法行动的状态,“动不了——”

    “我去给你倒点水,不要勉强坐起来,”听到一阵凳子挪动的声音,路克易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脚踩在木板上的声音沉稳而迅速。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不过能够看见鎏金色的光芒照到星辰的半边脸上,大抵是黄昏时刻了,再过一会便会迎来寂静的夜晚。

    “水在这里,你要喝吗?”

    “没事,”星辰似乎好受了些,她的手指可以开始做些简单的动作了,刚才的疼痛也被她压了下去,只是喉咙还有些沙哑,不过应该不会持续多久,“这是你家吗?”

    “嗯,”路克易斯小声地回应着,他显然还是在担心星辰的情况。

    星辰能感觉到他的担心,小孩子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别担心,小问题。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但愿吧——

    夜晚如期而至,夜色像帷幕一般将一切笼罩起来,不知何处而来的大片乌云将天空的每一处角落全部塞满。这是否预示着将要有一场大雨,还是说,有危险?

    好在这个村庄坐落在山顶,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崖,唯一进入村庄的路只有一条隐秘的小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发现,更不用说从那条路进入村庄里面,这么看来这片村庄与外面的斗争相隔开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星辰站在陡峭的岩壁边,静静吹着森林里刮来的冷风,这么看来,初春的风仍然带有些寒冬的无情。她的双眼淹没在那片黑暗中,似乎想要从森林里面得到些什么,她习惯了孤僻的生活,一时间无法融入到村里。

    村里的人都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活动区域大多限制在这片山顶上,夜晚这片地方完全看不见一丝火光,怪不得如此安全。

    星辰试探性地往脚底下看去,悬崖下是一片又一片的黑暗,从这里失足掉下去绝对会粉身碎骨,她也曾想过一了百了,不过总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活下去,大概是心中的遗憾。

    “好大的风呢——”星辰自言自语着,用手遮挡着面前的风,“这里比战场安静多了。”

    她又回忆起来了那个奇怪的梦,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梦中母亲所说的话,那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夜深了……

    似乎所有人早已进入美妙的梦乡,唯有星辰一人坐在悬崖边望着深邃的黑暗发呆,不管猛烈的大风将她的头发吹成什么样子,她也全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