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伟大领袖的军政权一直往下走，人们被迫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忠诚者，一派就是乌鸦了。”
“从属于政府的武装力量和反政府武装吗？”
“是的，但又不完全是。”
米娅也打了一杯饮料，抿了一口后，眯起了眼。
“先说说忠诚者吧，所有在伟大领袖手底下干活的，都可以被称为忠诚者，包括新人民军，服过兵役的人，那都是些不愿意屈从于企业的人。”米娅叹了口气。
“狭义的忠诚者特指新人民军政权。”
“新人民，政权？还是新人民军军政权。”
“后者，你这一觉睡醒，许多东西可是都变了。”米娅眼神冷落。
“有东西吃吗？我已经快被饿死了。”
米娅指了指冰箱，“里面有冷冻的快餐。”
李雨渐把那快餐塞进微波炉，“嘟嘟”声响起，快餐开始加热了。
“奥尔良鸡肉味的，我挺喜欢的味道，”米娅顿了下，用审视的眼神把李雨渐看得发毛，“不管怎么说，刚开始时，伟大领袖确实是给了我们一个稳定的环境，虽然后来，这个环境被附加了太多太多的条件，但是总比以前企业盘踞时期饿死强吧？”
“所以大家都是忠诚者？”
“叮！”微波炉不转了。
米娅瞥了一眼李雨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李雨渐，“你还是小孩子吗？”
“又有哪一位痛心疾首的人不是从前的忠诚者呢？又有多少新人民军的老兵多希望待在原来的地方，但却又不得不投身乌鸦呢？算是吧，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曾经是客人之中的一员吧…”
李雨渐从微波炉里拿出冒着热气的快餐，撕开盖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后来我就不是了，你见过哪门子客人，参加个宴会和个佣人一样？甚至比佣人还惨？给他们提供食物的同时还要把自己一口吃的上缴上去？要饿死了！”
“有些人说：‘别这样，他给了我们比以前要好的环境，就够了，没必要去做那些事情。’还有的人说：‘够了够了，你看看以前，你们这样子做难道要我们回到企业盘踞时期吗？’自己却在越来越高压的环境下，脸越来越愁苦。”
“他们就这样安于现状，甘愿被一批又一批人压迫吸血，同时还贬低我们，说得好像我们在企业盘踞时期和他们一样心甘情愿地被压榨呢！”
李雨渐大口喝下饮料，长出了一口气。
而米娅则是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饮料，似乎在感叹他们的麻木。
“有人选择当忠诚者，但是后来却又没有选择了。”
“听上去似乎你们已经存在很久了。”
“是的，我们从企业盘踞的时候就开始抗争了，我们也是乌鸦，我们是乌鸦之中的另一思潮。”
“怎么说？”
“他们是安那劳动工团，我们是工人纵队，”米娅用十分复杂的语气说，“我们组成了乌鸦。”
李雨渐听闻，用诧异的目光看着米娅，“所以你们的目标是？”
“住在上层的和住在下层的矛盾越来越剧烈了，我们住在下层，上层拒绝为下层作出保障，并且还不愿意减轻对于我们的压榨，我们只得自己自己救自己，不然就会回到企业集团那样的惨状。所以我们一致同意，推翻伟大领袖军政权的独裁统治。”米娅顿了下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是他们只想要将政府给彻底破坏，并且…他们已经越来越极端了，他们所做的那些被称作具有极端影响力的东西，确实吸引了许多人加入我们，但是那些不是因为理想，而是因为仇恨，或是其他的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所以你们其实是两个拼合在一起的党派？”
“是的，他们裹挟了一大批人，一起做那大梦…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借口，一个企业集团让索罗诺布列人自相残杀的借口罢了，我们这里有不少人看出来了，但却无能为力，因为这惯性实在是太大了。”
“我对他们的反感程度更甚于忠诚者，大概是因为忠诚者可以让大家团结起来为干点事情，虽说不情愿。而他们，却把人们拆散了，充满仇恨，我们还要用千百倍的时间去让人们消除仇恨、重新团结。”
李雨渐看向白板，那里的思维导图，有两座城市，索罗诺布列和埃素，还有游离在外却又千丝万缕的集团。
“如果索罗诺布列就只有我们和他们的话，估计现在已经打得你死我活了…但实际上，只有一个最大的敌人，那就是集团。”
米娅顺着李雨渐的目光看过去，叹了一口气。
“是啊，其实外面的人早已经进来了，不只是埃素，还有集团，或者说，里面的人已经变成了外面的模样…认清了谁是主要的敌人，一起都一目了然了。”
“只要人们团结起来？”李雨渐喝了一口饮料。
“嗯哼…反宙域炮？紧急墙？都是需要人们去控制的，堡垒也是需要人们去维护的。”
李雨渐思考了下，“雨滴和我是必然事件，而不是概率事件对吧？”
“你们俩是概率事件，伟大领袖被刺杀是必然事件，只不过你们俩因为得罪了集团的某位大少爷，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节外生枝了而已，没了你们，集团的暗杀小队一样能把他拖出来。”
“哈哈…”
李雨渐尴尬得挠了挠头。
“你还记得我给你的钥匙吗？”
“记得。”
李雨渐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脑神经连接端口，并不大，反而出乎意料的小。
自己小的时候，还曾经幻想着，这脑神经连接端口是不是超大，枕后中间有一个银色圆形的插口，脑神经连接时需要用长长的神经导丝和固定卡榫对接，深深地插进脑子里。
但要是这样的话，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急脱出是不是会把脑干给扯出来。
“我们还要多谢那位大少爷呢，集团已经很久没出过那么无脑的家族子弟了。”
“怎么说？”
“他给你们俩植入的不仅仅是意识控制系统，还带有那特殊的信息接收系统，也就是说，稍加改造一下，就可以获得他们发过来的信息。”
李雨渐吃完快餐，收拾干净，把垃圾塞进了半满的垃圾桶里。
“那他们发送信息没有保密措施吗？”
“有啊，所以我要上传一个自动破译机给你。”
米娅忽然举起了双手，因为她发现李雨渐已经用手枪指着自己了，“又来？雨滴也是，现在轮到你也是了？神经病啊你们！”
李雨渐有点想摸鼻子，但是又忍了下来，枪始终指着米娅。
“我凭什么相信你？”
米娅翻了一个白眼。
“我摸个人通讯器你不会开枪吧？”
李雨渐摇了摇头。
米娅右手摸出她自己的个人通讯器，拨打了一个号码，丢给了李雨渐。
“喂？米娅？发生什么事了？”个人通讯器里传来雨滴的声音。
“他又拿枪指着我！”米娅大声嚷嚷，“你赶紧劝他！没完了！和你一样！”
“雨渐…你先把枪放下，相信米娅吧，她是确确实实想要帮助我们的。”雨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怎么劝你的？”
个人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会，似乎是在思索该以什么样的言辞和李雨渐交流。
“她没有劝我，你应该知道，我是比你要早苏醒的，而且早很久，大概有十几年了，那些把我抓走的怪物是程序，是为了捕捉你的意识体而生成的。”
李雨渐安静地听着，枪也放了下来。
米娅撕开了一包零食在旁边“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
“我醒来之后，被强迫渗透忠诚者，期间，我有身体部分的控制权，他们在我的体内放置了毒素，从而控制我的行为，你要知道，被控制的人有些时候会很死板，容易被发现，所以放了一些自主权给我，就像玩文字游戏一样。”
“后来，我在出任务的时候，被米娅骇入，给集团的那些东西装了个后门，我也算是半自由状态了。”
“她让我来死域，去索罗诺布列最普通的城区，去看看那里的人和生活，是的，她没有劝我，她只让我看，让我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每一次巡逻，我都会把握那机会，去看看索罗诺布列里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然而我看到了麻木和强颜欢笑：‘虽然日子很艰难，但是总比以前好对吗？’也看到了城市分区围墙另一边的乡村俱乐部里那成片的绿茵草地，豪华别墅，夜夜笙歌和糜烂。”
“很难想象，那些人们看到这如此巨大的差距，是很难不思考自己会变成这般地步的，实际上，这只是换了一个模样的集团罢了。”
“他们辛辛苦苦种地，辛辛苦苦工作，到头来大部分都并不是自己所拥有，虽然得以温饱，但也仅限于温饱了，没有教育，没有娱乐，高昂的医疗费用，甚至被限制自由…那些需要大额支出的保障，伟大领袖不管，也不想管。”
“那些难以生存的人们，自然要找到一个出路，需要一种信念支持他们在那样的，艰苦的生活里继续前进。”
“在乌鸦那里，人们可以允许得到保障，总比那腐败的…等下…有人过来了。”
个人通讯器贴着李雨渐耳廓，传来细微的交谈声。
等到对面不再传来声音之后，李雨渐小心翼翼地问。
“你那边没事吧？”
“没事，我在这里好得很…我在新人民军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离开了，你们不知道现在的新人民军有多么…腐败…我完全无法想象，至少在我的家乡是无法想象得出来的。”
又是一阵轻微的响动。
“我第一次觉得脱离军队是那么的如释重负…等我，我会带给你们一个惊喜，而关于乌鸦，雨渐你以后会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