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咳咳咳咳…”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李雨渐刚刚醒来，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该如何抉择。
“都说了！咳咳咳咳！”菲洛的声音穿透卫生间，抵达房间大门，“我们不是乌鸦！”
咳嗽声还在继续。
“菲洛先生，我们并不是那些军警，我们希望和你们谈一谈。”门外，声音闷闷地传了进来。
“咳咳咳咳…”咳嗽声没有那么像刚开始那样有力了。
“雨渐…”
“嗯。”
李雨渐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应该能说出一两句话了，起身去开门，看看到底是谁。
铁门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是两位身着西装的男子，看上去，那一身西装可真是不菲啊，两人也都看不出年龄。
前一位男子空着手，手上带着皮手套，后一名男子看上去像是前一名男子的跟班，为他提着手提箱。
“先生，你好，请问菲洛先生在家吗？。”在前面的那位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但在李雨渐看来，皮笑肉不笑，肌肉丝毫不动。
他的颧骨往两边高凸，深陷的眼眶里面挤着两瓣似乎是因为许久不得正常休息的略微浮肿发红的上下眼睑，碧绿的瞳色，似乎总是在低着头看你。
高高的鹰鼻，宽而窄的嘴唇，显得有些刻薄，配合上高颧骨和窄下巴，没有肉的脸庞，就像是一只兀鹫，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看见了猎物一样，冷漠，眼神无情而又泛着危险的光芒。
后一名男子，则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傲慢，脸上还带着些许天真，还有由天真和傲慢混合而成的对下等人的残忍，自觉高人一等。
这样的表情，李雨渐在绝大部分太空族雇佣军脸上，都看得到，这是太空族对诺沃·索罗这片所谓的“粪土”的藐视，还有对其上居住的“蚁民”的厌恶。
“在的。”李雨渐回答，雨滴从走廊转角露出身形，盯着这两名男子。
那男子打量了一下李雨渐，眼神一凝，让李雨渐有种被盯紧了的感觉。
“请问你是？李雨渐先生吗？”那男子伸出右手，确信自己面前的就是李雨渐，“久仰大名了，李雨渐先生，我们此行就是为你而来的，你可以叫我查特。”
李雨渐有些摸不着头脑，雨滴环绕在二人身侧，打量着他们，然后嘴角下弯，露出了一个否定的表情，摇了摇头。
“请问？我们可以进去详谈吗？”查特保持着表面的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嗯。”
李雨渐比了比手势，邀请他们进来。
进到房间，李雨渐顺手将休眠仓关闭，让它继续作为桌子。
双方分坐两边的木床，那名跟班还在床上铺了一块布，两人才坐下，他们的态度让李雨渐感觉有些不舒服。
那跟班似乎很不适应这样子的环境，脸上有些厌恶，大概是这里的条件太恶劣了，从他们的衣着上看，应该从未进入过这样的境况。
跟班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一卷文件，推给查特。
李雨渐以为查特要推给自己，没想到查特翻看了下，便合上文件。
“李雨渐先生，你的作战记录给我们的印象十分深刻，我们想雇佣你作为我们的驾驶员。”
然而李雨渐没听到菲洛的咳嗽声之后，便没有心情再和他们俩多废话了，只想着去卫生间看一看菲洛的情况，便摇了摇头，指指大门，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李雨渐先生，”查特保持着微笑，“相信你等下会考虑我们的请求的，你先去看看菲洛先生的情况吧。”
李雨渐便不再搭理他们，摇摇晃晃又急急忙忙地钻进了卫生间里。
那跟班悄悄地问查特，“他休眠了二十年还有战斗力吗？”
“我不知道，”查特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我知道，如果他想要赚钱，那就得拿出相应的战斗力来，而且，从他的眼神来看，我觉得他有辅助人格，自主性很强，这个我不想多解释。”
跟班见查特合上双目，便咽下了到达嘴边的问题，鼓捣了一下手提箱，拿出一对精致的陶瓷杯子，装着方糖的小盒子，镂空花纹的金属小夹子，泡起了咖啡。
李雨渐轻推了两下卫生间的木门，发现从内卡住了，马上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用肩膀靠上去，用力慢慢顶开了卫生间的门。
菲洛晕倒在了卫生间里，浑身狼狈，李雨渐急忙上前检查，尚有鼻息和心跳，让李雨渐松了一口气。
洗漱台上，喷溅上去的血迹在洁白的瓷砖上画出一道道鲜红的轨迹，菲洛的口鼻都有血液渗出，胸中像是拉破烂风箱一样，随着呼吸“呼呼”作响。
李雨渐将菲洛扶起来，靠在瓷砖壁上，帮他顺顺气。
菲洛又咳了几声，吐出那些血痰，幽幽醒了过来。
“我送你去医院。”李雨渐抓起菲洛的手臂，就往身上揽。
“不用了。”菲洛仰起头，努力地呼吸着。
李雨渐扯了两下，也没扯起菲洛，菲洛就像是一块大铅块，死沉死沉的，反倒是自己，又晕又滑，被带着坐到了地上。
菲洛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就算是去了，我也没钱，也治不好了。”
“怎么会？”李雨渐问。
“他的脏器功能已经被辐射严重破坏了，霍尼斯特先生也一样，除非更换器官，那可真是一大笔钱啊。”
李雨渐回过头，查特端着小瓷杯子，靠在门框边，咖啡和血液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难以言喻。
他轻轻吹了吹杯沿，小抿了一口，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多少钱？”李雨渐问，菲洛在一旁大张嘴喘息着，面色紫青。
“一整套下来，大概要…”查特回过头看向跟班，跟班心领神会。
“索罗诺布列本地的黑市医院给出的最低的报价也要四百五十星币，”那名跟班捏着一张纸，照着上面读道。
然后抬起头，看向李雨渐，继续补充着，“包括更换器官的费用，以及后续的医疗仓治疗，折合信用点四百五十万，但是器官需要自己购买，他们并不承办，索罗诺布列是禁止器官交易的。”
他看了看菲洛，又低头看向那张纸，“根据现在诺沃·索罗周界殖民星球器官黑市给出的各类器官报价，综合来看，一单位器官大约两百八十星币，如果采购两人所需的器官的话，也需要至少五十星币。”
跟班看着李雨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于是继续解释道，“因为这可不是就某个器官损坏了，这相当于是再造一个人所需的器官价格了，而且需要从许多器官之中挑出适配的器官，贵一点也很正常，如果交给黑市医院承办的话，他们会多收百分之二十的手续费。”
“所以…”跟班沉吟了一下，“各项费用加起来，至少都需要六百星币，也就是六百万信用点。”
“如果分期支付的话…”后面的那些话，李雨渐都已经无所谓了，他想起了以前自己估算自己的退伍费，二十年也只有五十星币。
李雨渐又想到了，普通的索罗诺布列居民，一年的生活费还不到五星币，还是在生活成本极高的情况下。
如果做正常的工作，一辈子都治不起菲洛和霍尼斯特。
查特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看向低着头的菲洛和表情已经消失了的李雨渐。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李雨渐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雨滴揽着两人的肩膀，神色冷峻。
“不要答应他们，李雨渐。”菲洛偏过头，而李雨渐却并不像往常一样还给自己一个眼神。
“李先生，请上桌谈吧，菲洛先生我们会载菲洛先生去医院预先治疗的。”查特伸手一引，让开了道路。
李雨渐站起身子，依然没有对上菲洛那复杂的眼神。
菲洛见状，心中明了，雨渐在认定任务的时候，也是这样离开的，这是他心意已决的模样，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了。
他叹了口气，任由身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把自己放在担架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李雨渐坐回床上，面对着他们俩。
“菲洛先生和霍尼斯特先生真的是在你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人呀！”查特感叹了一下，不过那阴阳怪气实在是让李雨渐不舒服。
雨滴搂着查特的肩膀，露出癫狂的表情，罕见地开口了，“杀了他！”
查特始终保持着面具一般的微笑，“我们公司想聘用你，作为我们的雇佣驾驶员。”
李雨渐没有回话，他们来这里，对自己知根知底，对自己的环境估计也少不了了解，而且按照他们的意思，他们是能够提供，或者至少在他们那里，他们是能够让自己能够担负得起菲洛和霍尼斯特的治疗费用的。
转念一想，自己消失了二十年，除了新人民军那里有自己的记录，那还有谁有自己的记录呢？这样一想，什么都清晰了。
查特似乎看出了李雨渐在想些什么，“是的，我们是索罗企业集团。”
李雨渐听到，笑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杀了他！”雨滴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