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

    “咚咚咚咚…”

    矿道里，矿灯散发着昏暗的黄光，操作员按下几个电钮，挖矿机就旋转着向前扑去，大口啃着前方的岩层。

    碎石四溅，岩石和矿石都随着传送带的滚动，被运往后方。

    一台台动力装甲，零零散散分布在传送带周围，框架上的射灯照亮面前的景况，甚至因为射灯的白光实在太亮，把那黝黑的岩层都照得泛起了白光。

    李雨渐驾驶着矿用动力装甲，头上带着黄色的安全帽，面上罩着防毒面具，耳朵上带着降噪耳机，脖子上也围了两层毛巾，而那原来洁白的毛巾也因为矿尘浸染，变得黑黢黢的，蓝色的矿工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矿洞里，洒水除尘装置正努力地运作着，聊胜于无的水雾让原本闷热的矿道更加潮热，那种湿热无风的蒸桑拿的感觉能把人逼疯。

    那动力装甲先是一个长方体的框架，再底部焊接上机械足的地盘，在两侧装上机械臂，最后在框架里面装上联动机械臂的操纵器和航向射灯，控制机械足的足部定位器，就大功告成了。

    对了，还有最重要的空调和风扇，虽然冷气和风会被衣服挡下来，那好歹也能让自己舒服一点嘛。

    所以李雨渐正站在框架里，小腿和膝盖插进足部定位器，大臂和小臂都放进了操纵器里，扣具扣好，活脱脱的像一个穿着大人裤管和袖子的小朋友。

    李雨渐肌肉贲起，右手一推，左手一提，带着操纵器也一起移动了，那和人差不多大小的冲击钻就怼到了岩层上，“突突突突…”地打出黝黑的岩石。

    直到把自己面前的岩层啃下一大口，才收回冲击钻，把它背到了背上的挂架上。

    换上矿石收集器，就像打扫卫生的家庭主妇一样，没有扫把，单单持着垃圾铲，往地上一赶，地上的矿石，不论大小，都进了收集器的肚子里，那活板门一关，矿石就不会被颠出来了。

    李雨渐又把前方的岩层“突突”打出了一个大口子，机械手往背后摸索了下，绕开刀柄，抓到了一根金属棍子，像一根大火腿。

    矿洞里为什么要带刀呢？这个问题李雨渐刚下洞的时候问过工友，不过后来就知道了。

    李雨渐，一手提着冲击钻，另一只手将其竖直在身前，捏了两下，那金属棍子便“嗤”的一声，上下撑开了，支撑着地面，顶在了天花板上，这是快速承重柱。

    承重柱撑开时，天花板上掉下了几块岩石，砸在了李雨渐的黄色头盔上，发出“咄咄咄”的声音，还撒了李雨渐一身碎屑，那毛巾更黑了。

    李雨渐收回冲击钻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右手在机械腿让的挂袋里，摸出一块像听诊器一般的东西，贴在了岩壁上，从操纵器里抽出戴着劳保手套的左手，徒劳无功般抹了抹满是雾气防毒面具，看向左侧的动力装甲集成板显示器。

    随着右机械臂的移动，那显示器里浮现出淡绿色的粒子，结合现场环境来看，那就是岩石的轮廓。

    然而在绿色的粒子中间，有大片大片的蓝色粒子，那就是煤矿了，还有些地方有红色的影子，那就得小心，里面可能有易燃易爆气体。

    李雨渐继续撑着冲击钻，向前进发，样子活像一个双手抓着枪的士兵。

    他一直往有蓝色粒子的地方开掘，一直到矿石收集器实在装不下去为止，打开活板门之后，把里面的所有矿石倒在了传送带上。

    “煤虫！救命！煤虫！”

    射灯的光芒在矿道之中急促晃动，就好像是旋转的警灯一样，这吸引了李雨渐的注意力，转头，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第一次下井的乱晃射灯，却看到了一条棕色的肥虫子，有小货车那么大，张着一圈圈牙齿环形排布的口器，咬向那名惊慌失措的工友。

    说时迟，那时快，工友慌忙之中丢掉了冲击钻，但也有急智，他拖出背后挂的矿石收集器，把它当作盾牌，竖在了自己身前，让它被煤虫吃掉。

    煤虫张大口，咬了过去，冲击力撞倒了工友，却也让矿石收集器成功地消失在了它的嘴里。

    煤虫本以为吃下的是带肉馅的动力装甲的肢体，但传来的触感却是吃进了垃圾箱，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死死卡着，无论怎么伸缩口器，也推不出那撑着自己嘴巴的矿石收集器。

    它很生气，被人打扰了睡眠，还不让它吃点小零食，现在还要被鸡骨头卡嗓子！如果不做点什么符合身份的行为，实在是太憋屈了！

    它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脑袋四处乱甩，想要把嘴巴里的异物甩出去，身体四处乱撞，传送带被它撞得歪在一边，上面的矿石也全部卸在了矿道里，矿灯也被撞坏几盏，那被撞断的矿道支撑柱数不胜数。

    “救…救我！”

    工友手脚并用，想远离近在咫尺、随时有可能让自己缺胳膊少腿的煤虫，然而那肢体被操纵器的力反馈系统牢牢锁住，在机械关节没有舒展，无法助力的情况下，怎么样都只能慢慢往后蹭，煤虫始终威胁着他的生命。

    “别让它撒野了！矿洞塌了大家都别想出去！”

    一声沉闷的大吼，惊醒了愣在原地的众人。

    那发出吼声的人，操纵着动力装甲的机械手，从背后抽出长刀，三两步就来到煤虫跟前，举刀就砍。

    “叮！”

    这一声并不是一人长长刀砍在煤虫身上的声音，煤虫的皮肤还没进化到如此程度，而是那人举刀砍下的时候，顶上有一块岩石，正好挡住了刀锋的去路，刀就卡进石缝里，不得寸进。

    “艹！”

    那人闷闷地骂了一句，看着那煤虫向着自己滚来，一个机灵，松开手，往后退去。

    “噗嗤…歘！”

    煤虫发出了尖锐的咆哮，剧烈地扭曲了起来，似乎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那人见煤虫滚离了长刀，冲上前去用肩膀撞上刀柄，长刀随着岩石碎块一起掉了下来。

    “呀！”

    他双手抓住刀柄，这回刀锋可没有岩石阻挡了，十分顺畅地砍进了煤虫脑袋。

    脑袋被砍掉大半的煤虫挣扎两下，没了动静。

    那人甩了甩长刀，把上面的粘液都甩了下来，把长刀重新挂好，环顾一下四周，除了反应过后赶来帮忙的工友之外，再无他人。

    “你没事吧？何六？”那人拉起倒地的工友。

    “没事没事！”何六摸了摸身体，没缺少什么零件，舒了一口气，防毒面具里顿时充满了雾气，“太谢谢你了比利！谢谢你救了我！”

    “应该的。”比利这时候绕到了煤虫的另一侧，才看到一条横贯整条煤虫的伤口，把里面五颜六色的脏器都给砍碎了，流了一地。

    是谁做的呢？比利又环顾了下四周，很确定他们都是刚刚赶到的工友，到底谁是砍出那一刀的第三人呢？

    “比利你太猛了！一刀致命啊！”一位工友看到那煤虫开膛破肚的刀伤，感叹道。

    “那伤口不是我砍的。”比利想往外挤，然而却被赶来帮忙的工友们团团围住了。

    “嗨呀！谦虚什么呀比利！”工友拍了拍比利的肩膀，拍出了一层黑灰。

    “真不是我做的！头上的那道才是我砍的！我还想知道是谁把煤虫一刀破肚了呢！”比利没好声好气地说，不是自己挣来的的他不想要。

    “那就不是！”比利看不清防毒面具底下工友的表情，然而那藏在雾气之下的眼神分明就是把他认定为击杀煤虫的英雄了。

    “好啦！这下我们要停工了。”一位工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叹了口气。

    附近，矿工们赶紧用自动承重柱支起天花板，不然垮塌了可不是开玩笑的，人和机器都得被融入岩层。

    “哔哔！”尖锐的哨声回响在矿道，

    “何六！你怎么回事！”一排射灯照得大家睁不开眼，纷纷伸手遮住双眼，眯着眼睛看向射灯的方向，不用说，肯定是监工来了。

    “嗡…”

    挖矿机慢慢停了下来，传送带也不再滚动，充满矿洞的嘈杂声顿时消失了，忽然安静得有些吓人。

    “何六！”

    监工开着那小车，“嘟嘟”地停在了何六的动力装甲面前。

    “你是什么情况？！”

    何六显得有些诚惶诚恐，低着头，不敢直视监工的目光：“监工，我以为那里是普通的裂隙，就没太在意…钻过去了。”

    本来以为监工会大骂特骂的何六，已经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了，没找到却听到了监工和缓了语气。

    “哎，何六啊，这事情也不怪你，总会有人碰上煤虫的，只不过今天你比较倒霉而已，对吧？”

    监工看向周围的矿工，看到他们点点头之后，继续说道：“但是这一停工啊，矿场就要亏损，这煤虫一破坏啊，设备就要维修，你说这损失…”

    何六一听，不对劲了，这是要拿自己开刀放血啊，连忙哀求道：“监工！监工大人啊！这…这不是我的问题吧？”

    “这难道不就是你的问题吗？你挖出来的煤虫！如果你不挖，它就不会出来！它造成的损失，你不负责谁负责呢！”监工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把所有的责任都扣到了何六头上。

    何六环顾了周围的一片狼藉，嘴唇颤抖，喃喃道：“这不关我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