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着悠悠白云的苍峦，积雪在阳光下耀眼，连绵不绝的凌厉冰峰……对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色，吴求索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

    “错不了，就是艾欧尼亚，我曾在游戏资料片里看到过。”

    一想到有可能与各路英雄相逢相识，还能在此处修仙，吴求索那个兴奋劲儿，跟冬泳怪鸽有得一拼。

    映着平滑如镜的苍寒水潭，他瞅了瞅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禁眉头紧皱。

    枯草般的胡须杂乱不堪，头发眉毛之上结了层银白色的冰霜，两个鼻孔噗嗤噗嗤地往外吐血热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完整的布料。一眼望去，野人都没有他野。

    “呃，我这模样还不如人家冬泳怪鸽呢。”

    吴求索挠了挠头，干脆把身上最后两条布料撕了，赤条条地在雪地里行走。他的目的地是雪山山麓之下的山谷，那里密林如海，说不定会有人住。

    “两年半都没吃饭了，却不怎么觉得饿，但好像有点儿渴。”吴求索弹了弹腹部，八块肌肉紧紧绷着，摸起来又光又滑。

    他俯下身子探向水潭，饮下一捧合晶莹无瑕的泉水。泉水清冽甘甜，直入肺腑，却丝毫不能缓解渴意。

    吴求索咂了咂嘴，揪了揪嘴唇发愁：“口味咋这么挑呢？喝水都不行，难不成得喝血？”

    他忽然顿悟出了什么，唤醒了系统面板，仔细看了一遍万古长青天赋的说明。

    【天赋名称：万古长青。当前等级：30级】

    【天赋效果：寿命延长三百年，身体恒温，百毒不侵，吐纳天地精华，肉体拥有中速再生能力】

    【维持条件：每三天至少饮血一次，饮血量不少于五千克】

    “我尼玛，这是逼着我当吸血鬼啊！”吴求索心里有些发怵，“应该不用吸人血吧，动物的血大概也可以。”

    环顾四周，雪山上的动物着实不少，只不过都不容易抓到手。

    于空中翱翔的鹰鸠，于悬崖峭壁跳跃的雪羊，于冰层下方遨游的鲑鱼，吴求索不会飞不会爬不会游泳，眼巴巴地看看就行。

    至于游猎于山麓之间的雪豹、狼群，他躲都来不及，就别去作死了。

    吴求索只好沿着山脊一路向下滑去，深入到针林荒野之中，捉一些松鼠兔子的小动物。

    苍银雪顶的松林中，草甸如地毯似的覆盖着松软的泥土。

    孤枝零落，绽放着不知名的金黄或粉紫的、娇嫩而又倔强的高原之花。

    脚足一踏，花瓣与冰雪碾在一起，悄然化为红泥。

    吴求索并不是贝尔、埃德那样的野外求生大牛，面对错综复杂的原始森林，能找到路已是不易，想捉到猎物几乎是天方夜谭。

    一天过去了，吴求索一无所获。

    两天过去了，吴求索在溪涧里捡到了几条被撕得破碎的鱼。

    利用自制鱼叉，他成功捉到了六只鱼苗，喝了一些鱼腥味十足的血。

    “呕……”

    生血的味道实在太难以下咽，吴求索五内翻腾，差点儿把前天晚上的早饭都吐出来了。

    捕鱼终究是小打小闹，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要想获得足够分量的鲜血，只能向麋鹿、瞪羚这类中型动物下手。

    第三天早晨，吴求索手持简易长矛，在灌木的掩护之下，向一只麋鹿暗暗逼去。

    这只麋鹿，他已跟踪了一整晚。鹿腿上有一处淤伤，行动较为迟缓，因而与族群走散，这才被吴求索盯上。

    他并没有轻举妄动。麋鹿虽然腿上有伤，但一旦撒丫子跑起来，速度还是杠杠的。

    麋鹿并未察觉到吴求索的存在。它微微地瘸拐着，缓步移动，毫无防备地进入到前方的一处峡谷。

    峡谷由两块巨石夹成，异常逼仄，仿佛是被巨斧劈开似的，中间只留有一米余宽的小径。

    麋鹿正位于小径中央，垂首嚼食野莓青苹。

    吴求索有些为难。如果无法一矛戳死麋鹿，它就会顺着小径跑路，到时候就不可能追的上了。

    如果有人能绕过巨石，在小径对面守株待鹿，那就十拿九稳了。

    可这荒山野岭的，总不能还有别人吧。

    别说，还真有。

    一个身穿兽衣兽皮的怪人，正趁吴求索思考时，举着斧子摸向他的背后。

    吴求索听见了身后杂草被踩踏的窸窣声，下意识地横矛一挥。仅仅一个照面，长矛便被砍飞至一边。

    惊骇万分的吴求索喘着粗气，向后微微倒退，他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寻找破敌之策。

    怪人横斧逼近，望着吴求索的肢体咽了口口水，眸子里射出贪婪的光芒。

    这可不是怪人有什么龙阳之癖，而是怪人馋吴求索的身子，要把他烤肉炖汤。

    吴求索猛地发现，眼前这怪人的面容，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孙龙！竟是孙龙！

    两年半不见，此时的孙龙比之前像是老了二十多岁。

    皮肤因风吹日晒变得黝黑黯淡，面容上印刻着草行露宿的沧桑，就连须发也已斑白。

    吴求索震悚不已：难道当初穿越时，孙龙也跟着到了这里？

    只是孙龙没有获得天赋，因此便在这荒山野岭中捕猎游荡，短短几年间衰老成这幅模样。

    吴求索没杀过人，更不想被人所杀。

    眼前孙龙步步逼近，无非是为了填饱肚皮。而自己追捕麋鹿，也是为了喝血续命。

    两人，似乎有商量的余地。

    吴求索掀起头发、拨开胡子，压低声音对孙龙道：“孙龙，你仔细看看，是我啊，吴求索。”

    孙龙一怔，面孔因错愕而近乎变形，竟显得愈发扭曲可怖。

    “你……你怎么在这儿？”

    孙龙虽然认出了吴求索，但他丝毫没有放下斧子的意思，仍然紧紧攥着木柄，虎视眈眈地望着对方。

    “那些事儿咱之后再说，现在咱们先把那只鹿捉住。”

    吴求索指了指峡谷中的麋鹿，“这峡谷只有一条道，你站在这里守着，我去那边堵住，咱们合力捕杀，定能成功。”

    孙龙朝峡谷中瞥了一眼，觉得计划基本可行。

    但他终究只是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怎么了？我的计划有问题吗？”

    孙龙眼中忽然精光暴起，狞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容易哄骗。叫我守在这儿，你趁机跑了怎么办？而且，比起鹿肉，我还是更喜欢吃人肉！”

    说着，猛地挥起大斧，朝吴求索头顶猛地劈下。

    后者似乎也有防备，灵巧地一避身子，躲过攻击的同时，扑身将孙龙撞倒。

    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那麋鹿听见响动，连忙跑动逃窜，霎时间便无影无踪。

    吴求索见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联想到孙龙昔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猛地激发出汹涌无边的戾怒之气。

    他再不留手，将牙一咬，右腿一蹬身侧大树，抱着孙龙向山坡下方滚落而去。

    土尘滚滚，岩砾纷飞。乱石穿空，溅起千滴血。

    孙龙惊魂难定，失声大喊，直到后脑磕碰在树根上，立刻昏迷不醒。

    吴求索也在坠落途中骨骼断碎，疼得几欲晕厥。

    两人一路滚至山谷底部，皆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万古长青的自愈能力之下，吴求索断骨重接，双臂撑着地面，勉强爬起身来。

    还有最后一口气的孙龙则一动不动，嘴里大口大口地往外淌血。

    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眸，难以置信地望着吴求索朝自己走来。

    “救我……”这是孙龙能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放过我吗？”吴求索伏在孙龙身侧，暴露出他的脖子。

    “你要是早点儿听我的，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他苦涩地笑了笑，将牙齿叩在了孙龙脖子的动脉上。

    咕嘟……咕嘟……

    孙龙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只觉得体内在一点一点冰冷下去，像是堕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

    吴求索则大口大口地吸吮着、抽取着、吞咽着，仿佛在品尝来自于仙界的珍馐。

    他忽然想起了几年的一部电视剧，剧中主角是一个装逼至极、堪比开挂的男人。

    男人虽然装逼，但是对敌人狠辣至极、毫不留情。

    主角总会对反派说一句话。这句话，吴求索一直记得很清。

    “像你这样的人该怎么改变呢？啊？只有死！”

    往往说完这句话后，主角就会便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让反派看到自己的脑浆。

    吴求索觉得，从今往后，自己应该多像这个主角学习。

    “下辈子，愿你能做个好人。”

    已经恢复了气力的吴求索抱起一块大石，给孙龙来了一次用力稍猛的脑部按摩。

    夜幕时分，望着已干枯成一张人皮的孙龙，吴求索擦了擦嘴角血迹，拾起孙龙的兽皮背包，依着山中小径，向丘陵那边的广阔平原走去。

    繁星瀚海、月辉飞虹。

    孤身一人行走在无边无际的草地之间，晚风一吹，月光如流苏般飞舞流动，轻轻拂过他的肌肤。

    夜空之下，稍感疲倦的吴求索沐浴在丝丝凉意当中。周围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变得缓慢而梦幻，像一个儿童酣睡时的甜梦。

    长夜星芒何浩瀚，只是孤人赏孤空。

    吴求索忽然觉得，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