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刑侦支队里，宋希文也完成了胡自立的笔迹鉴定。投送给邹书兰的那封信，上面的笔迹和胡自立的完全符合。

    虽然是很标准的宋体字，但是个人的书写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可以改变的。

    在让胡自立临摹了几个指定的字之后，宋希文轻而易举的做出来肯定的结论，写给邹书兰的那封信，的确出自于胡自立之手。

    因为胡自立的供认不讳，加上目前所存证据，都和胡自立的供词相符，检察机关很快就签发了对胡自立的逮捕令，胡自立被正式拘捕。

    刘启光也拿到了胡自立供认时的录像带。

    审讯录像比较长，刘启光快进到了胡自立自述杀人动机的那一段。浏览着录像，刘启光发现，胡自立的杀人原因几乎荒谬。

    镜头里，胡自立侃侃而谈，只是表情有些狰狞。

    “我承认，我喜欢邹书兰。因为，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的老婆刘冬娥大家一定有所耳闻吧？没错，她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她心理有问题，喜欢折磨我，我在她身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邹书兰也在遭受同样的虐待，她那个老公李富根，也在不断的虐待她。”

    “这让我感同身受！”

    “邹书兰是个多么善良的女人啊！又一次我上早班，那天下着雨，我没有打伞。刚好经过她的摊子，她不但给了我伞，还给我亲手做了一个煎饼。”

    “刘冬娥什么时候记得过，我没吃早餐？”

    “这么好的女人，李富根还不满足，不但虐待她，还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那个孔芹，有事没事就和李富根纠缠在一起，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她该不该死？！”

    “李富根，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该不该死？！”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胡自立几乎是在吼叫。

    “我要给为邹书兰报仇，让她获得自由！”

    “那你为什么要嫁祸给许庸？”画面外，审讯员的声音响起。

    “这还需要什么特别的原因？许庸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断接近邹书兰，你以为他没有目的？这种蓄意破坏别人家庭的人，难道不应该接受惩罚？”

    刘启光皱着眉头看完了这段录像。胡自立的表现，与其说是讲述杀人动机，还不如说，是在为他自己的遭遇进行抗议。

    从胡自立来到刑侦支队，到他供认全部的罪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刘启光甚至感觉，胡自立在急于求死！

    这让刘启光不得不怀疑胡自立的精神状况。

    凶手的被捕应该说是好事，刘启光本来面对的两起杀人案的压力一下子没有。

    按理来说，这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刘启光心中却隐藏着不安，他隐隐之中有种感觉，事情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刘启光不知道。证据链很完美，完美到无可挑剔。连刘启光都不敢去质疑这两起案件的凶手就是胡自立。

    刘启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去追查这起案件，因为那样做的话，不但可能会白白浪费许多人力，最后无功而返。

    而且，很有可能在刚刚品尝到胜利喜悦的同志们的头上，淋上一盆冰凉的冷水。

    没有几个警察能够接受，自己辛苦抓获的罪犯，再让自己亲手去推翻证据。

    刘启光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转悠，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南门。

    隔着车子的挡风玻璃，刘启光很远就看到了那个水塔，那是黄志刚的父亲黄巍跳下来的地方。

    水塔的下方，就是南门派出所。刘启光决定去看看师傅郭爱民。

    车开进派出所，刘启光并没有急着去见郭爱民，而是站在了水塔的下面，抬头看着什么。

    派出所里，已经有人看到了刘启光，立刻去报告了所长。郭爱民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水塔前的刘启光。

    “你在看什么？”站在刘启光身后，郭爱民轻声问道。

    听声音，刘启光就知道这是郭爱民，他继续仰着头看着上方，“我在想，当黄巍站在上面，决定往下跳的时候，他在想啥。”

    “你觉得呢？”郭爱民继续问道。

    “我觉得他大概会为自己委屈吧……”刘启光回答到，“换了谁都会感到委屈吧？明明是英雄，却只能隐姓埋名，被人当成一个瘾君子。”

    “你这么想？换成是你，你会觉得委屈吗？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抉择？”一连串的反问，让刘启光沉默了。

    自己会委屈吗？这个问题，刘启光一秒都不用等待，不会，自己不会委屈。

    可是，自己会不会走上那条路？望着高高的水塔，刘启光无法回答。

    虽然刘启光并没有开口，可郭爱民已经从他的神情中有了答案。

    “我想你也不会感到委屈吧？我们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只要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我们有啥好委屈的！”

    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这三个对得起振聋发聩，敲打在刘启光的心中，訇然作响。

    那一瞬间，刘启光明白了黄巍那时候的心情。

    他做到了那三个对得起，甚至，他对得起无数被毒品伤害过的家庭。而他对不起的就是他的家庭，他的妻子，他的儿子。

    他跳下来了，不是因为委屈懦弱，而是一种勇气。

    活着或许更好，可对于黄巍这些常年战斗在缉毒战线的公安干警，有时死亡比活着需要更大的勇气。

    无惧死亡，才是缉毒干警们的常态。

    当他纵身一跳的时候，他获得了解脱，他的家庭也从此获得了解脱。

    “我真的明白了，谢谢你，师傅！”

    郭爱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这都要靠你自己了。”说完，背着手往办公室走去。

    “师傅，再见。”刘启光不打算进去了，他上了车，一路疾驶回到了刑警队。

    回到队里，刘启光立刻召集了药王弄案的办案警察们，当面开了一个会议。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议，可能会让部分同志感到无法接受。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开这个会议！”

    在座的干警们面面相觑，看着刘启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药王弄杀人案，在理论上已经破案了。但是，这里面有些疑点，我想让同志们思考一下。”

    下面哄得一声，干警们交头接耳，大家都听懂了刘启光的意思。

    “刘队，你的意思是，这个案件还要继续侦查？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杨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没错，是有几个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