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御看上去是一直都坐在那个位置没动弹一下，但是这并不代表他聋。

    两个东西说了什么他都听见了。

    而且，依据他的一种本能一样的感知，他甚至看得到那个东西体内的那种物质在什么地方。

    那个小红月使徒的核心在脑子里。

    比起他之前砍翻的八个，这个对于身体的控制能力更强，不像之前的就是个站在那边随便砍的靶子。

    如果说地上那几个核心在心脏的，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种没有理智的野兽一样的感觉，那么它就是一种拥有智慧的“人类”。

    虽然外表都是“人类”，但是内核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一种是把一个能量管塞进高达里，然后控制高达的一部分身体以一种不怎么平衡的甚至离谱的方式爬过去甚至是倒立用头旋转360度胳膊肘子放在腿底下用面部肌肉扭动着爬过去拿挥舞着的双腿打人。另一个就像是坐在驾驶室里喝茶。

    不一样的感觉。

    虽然刘御在拿着菜刀收集食材的时候没看到过前者的情况，但是那种不协调的仿佛小儿麻痹症一样的感觉是有的。

    既视感就像是一种丧尸。

    而且他总有种预感，红月使徒的“降临”应该是有选择的，也就是达成某种条件。

    不然李司逸应该也会有问题。

    在初步掌握了这种过期食品的感觉之后，刘御不断回忆在宿舍的时候另外三个人的感觉。

    张益身上有一种微妙的和红月使徒不同但类似的违和感，王沐阳身上那种让人看着就觉得难受的感觉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而唯一的正常人是李司逸。

    是的，那货就是个普通人，但是幸运的离谱。

    没吃掉他做的面，然后没出逝。王沐阳当初去实验室应该是看出来他拿的是蒲公英伞菇并且知道里面有毒然后去拿了点高锰酸钾溶液。

    不过1：2000的话刘御其实怀疑那么一点点够不够。

    不过似乎确实没出什么事情…否则他这个行为应该算是给舍友投毒。

    沉默了片刻，刘御打算跟着那个小一点的红月使徒走走，对方应该是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的，就像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实际上，刘御其实能够感知到周围大概百米的地方，甚至他觉得他如果拿孢子放下了的话会大。因为那些孢子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但是他不可能一直在这具身体里耗着。

    “躯壳：

    主材料：“眼”

    保质期：已过期

    过期后果：对“红月”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癫狂的赞美，随着精神的畸变成为祂的万千仆役之一”

    精神的畸变。

    他使用过期的身体的时间越长的话他变成那些东西的可能性就越大，虽然现在可能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在之后这个弊端会越来越明显。

    他现在看着那轮红月的时候已经不会感到恐惧了，也不会感到迷茫，甚至没有特别激动的感觉。就像是习以为常了。

    就仿佛是那轮月亮完全不会影响他。

    但是刘御能够感觉出来，自己在面对“祂”的时候，会感到心跳在慢慢加快，子实体构成的身体仿佛控制力变得更加强了一点。但这不是什么变强的好兆头。

    他只是在被同化，他能够感觉出来。

    耳畔传来微弱的鸣声，仿佛是什么地方的钟声敲响。但是是在刘御的脑子里。

    没有追上去的打算，刘御站起来从石墩子上起身，说实在的，他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了些改变。但是并不是明显的改变。

    就好像前天还在早八的时候睡觉今天就站在随时可能出事的悬崖边上。

    “为什么我感觉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自言自语一句，小知在他的脑子里做出了一些回应。

    “有可能是由于影响入侵意识导致的精神混淆或构成身体中大脑的子实体在红月的影响下过度活跃。”

    …感觉好像没有一个是好事情。

    “我记得以前我看小说的时候，小说里的男主面对末世的时候好像都很冷静，去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捞队友，去在各种怪物之间来回奔波，去为了拯救世界还是找回家人什么的到处跑，为什么我没什么想法。”

    说实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一个厨艺渣滓会被一个厨神系统选上。

    “这是命运的安排。”

    小知回应一句，罕见的又接上两句话。

    “你就只是你自己，而非小说主角，我成为你的系统是本体的抉择，而这个文明的延续取决于你们的选择。或许前路会很艰难，但是这是为了这个文明以及更多的文明。”

    刘御沉默了片刻，随口开口回应，虽然这显得很呆，大半夜在公园自说自话。

    “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但是我在怀疑一件事情。”

    地面上的猩红肉块，血腥味仍旧留在手上，刘御触摸了一下那张脸，皮肤下是一种涌动的生机，他能够感觉到那种雀跃的心情，它们仿佛认为自己一定会拥抱那种合为一体的“统一”。

    他的肉体认为他一定会理解他们的想法，并努力的传达这种特殊的信息。刘御能够感受到，每一个蘑菇都是他，每一个孢子都是他，甚至每一根菌丝都是他。

    但那显然不是。

    蒲公英伞菇寄生在真实的“刘御”残余的肉体上，那些血肉上混合了一部分原生怪物“眼”身上萃取出来的物质和一部分蒲公英伞菇的孢子，最终塑造了这具身体。虽然已经变质了。

    并不是他在使用一具蒲公英伞菇塑造的躯体，而是用他作为养分养成了一具蒲公英伞菇制成的躯体。

    “我始终是我自己，但是这些蘑菇也是我自己，对吗？”

    站在公园旁边马路牙子上，这双鞋子是新买没多久的，沾了点血，脏了，但是刷刷应该还能穿，不算特别贵，几十块钱，不是名牌，一般不出去打球所以其实鞋子还是挺耐穿的。

    换句话说，一宿舍网瘾少年，有时间打游戏陪纸片人老婆谁特么打球啊。

    张益似乎打球，好像还有李司逸……王沐阳天天泡图书馆里。嗯，真正的沉迷游戏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我算是人还是蘑菇？”

    刘御一直在思考这个富有哲理的事情，尤其是在他发现他逐渐可以掌控他身体里的每一个孢子。

    “从之前你说红月直接影响原生怪物，而原生怪物影响变异生物这个关系链的时候我就开始思考了。”

    “如果我是蘑菇，但是我保持了人类的思想，并且拥有人类的理智和人类的意识，除去那些莫名开始的条件反射以外，我几乎就是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所以说，我不是蘑菇。”

    那片浩瀚无垠的星海看不到尽头，地表上用肉眼只能够看见无穷的黑暗之中闪烁着星点光辉，但如果无限的放大那么就是无尽的璀璨。

    但是蘑菇的视野实际上只有一片黑暗。他只能看到那轮蘑菇不清的红色月亮。

    “但是如果我是人，我的皮肤底下确确实实的是蘑菇，我的眼睛挖下来也会接触那种伪装变成一颗子实体。人类不可能变成那种样子，所以说，我不是人。”

    意识里的系统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实际上，作为一块神明的残片，它能够准确的感知到刘御的全部想法，甚至通过计算预测出他未来的所有可能性，但是并没有任何一种100%的结论。

    这个人的思维过于活跃，而且喜欢多方面看待某件事情。正面看一遍之后再反过来看一遍，反面看过了就再从侧面看一遍。自己的主视角看过了再思考用别人的视角看，参与者视角看完再从旁观者视角看。

    从微观看到宏观，从宏观看到微观，从理性的角度到感性的角度，慢慢的通通思考一遍。再做一个近乎和这些东西完全没关系的决定。

    “所以我不能算人也不能算蘑菇，甚至我不能算蘑菇和人的混血，因为我混了但是没完全混。”

    “我不是人，也不能算是蒲公英伞菇。”

    沉默半晌，像是在纠结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刘御指了指地上已经脱离身体正在自己背包里的“红月使徒”。

    “但是我看到这种方式突然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

    “你不可能凭空的拿出一具身体，而且你也大概率不能保证将我的意识移动走。否则你应该不会给我这样一具身体。看吧，就算是那些怪物也需要一种“介质”才能通过他人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

    “他们可能是被鳞猫抓了一下，也可能是被蒲公英伞菇寄生后切除了伤口，还有可能是吃了被埋尸蝇的卵寄生了的食物。”

    “但是总之，天上那个东西应该是一切影响的源头。你之前说了红月使徒是原生怪物，那么他们就是直接受这些东西影响的。”

    像是得出了一些结论，刘御笑了一下，将右手伸向自己的左手，摸了下皮肤下的躁动的子实体，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确实的，他能够感觉到那些东西在躁动。

    “我的脑子里有你，你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抵御住红月对我意识的侵蚀，甚至于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觉。仅仅只是一点轻微的影响。”

    “你是一位“神明”的残片，那轮月亮在你的概念里应该也是属于“神明”，那么你的影响和他的影响应该属于同一种等级的影响。”

    “但是你似乎是受我驱使的，那个文明不知道用了怎样的手段把你控制起来，所以你并不能违抗我的命令，只能把那些本来应该给我的东西尽可能的“藏起来”，直到我意识到。”

    “那么你的主观上是在排斥我的，甚至不愿意配合，但是因为那种控制，所以你不能够不配合。”

    小知并没有回应，这并不是“提问”的范畴，它有权力保持沉默。

    “也就是说，你很有可能向我又藏了一些东西，比如把本来应该说全的话没说全，把本来应该给全的东西没给全。”

    “就像是只有每日任务的任务面板，并且奖励全部都是未知一样。”

    “你所塑造这具身体的方式，和红月使徒的方式是差不多的，对吧。”

    刘御垂眸，意识里那把菜刀的锋芒似乎缩减了些许，周遭那些红月的气息并没有彻底占领整个意识，但是他确实能够感受到那种感觉。

    他抬步走进红月的光辉里，但是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里是他的意识，他身处怎样的位置都毫无意义，甚至于那些东西就算不是红月，是蓝月亮黑月亮都没用。

    那只是一种崇拜，一种特殊的幻象，将他的意识包裹，将他的灵魂拽向祂的国度。

    但是这座房子是有主人的，他得到的那个“东西”不是眼前的这个系统，而是控制这个系统的工具。

    而这块作为“系统”的神明的残片只是附赠品而已。

    假设影响是一种介质，那么把这种介质投射在生物身上，更浓郁的影响产生的是原生怪物，原生怪物的影响产生了异变生物。

    而刘御本身也拥有一种“影响”。或者说任何一种有“意识”的生命都拥有这种“影响”。

    “也就是说，应该是你被我影响了，而不是我被你影响了。”

    刘御拿起那把菜刀，这是切菜用的，是处理食材的用具。

    是它被刘御影响变成了它该有的形状，也就是说，它是受刘御控制的，而不是它控制刘御。

    那种锋芒是用来处理食材的，而不是放在哪里寒光凛凛起威慑作用。

    用意识抬起手，将手中那把菜刀向下一划，神明的殿堂轰然崩溃。

    彩色的玻璃落下，猩红与蔚蓝共同归于属于凡人最朴实最无色的意识里，就像是一层糊着的纸。

    “这里的主人应该是我。”

    手中的菜刀沉默了半晌后发出声音，那种声音似乎带着些许不甘，最终沉入意识之中。

    “成功打破幻象：红月·永眠镇的圣堂

    获得奖励：档案：天灾·红月（残缺）、红月的残片”

    又沉默了两秒钟，响起了一声新的声音。

    “成功打破幻象：真理·未知的星海

    获得奖励：档案：天灾·真理（残缺）、真理的残片（改·知识）”

    这一刻，刘御终于真正的得到了他的系统，而且是两个。

    “那些蘑菇应该是生长在我的一部分很重要的血肉上的，对吧。”

    “它们生长在我的大脑上，以我的大脑为中心向外生长。”

    “所以最先产生异样的蘑菇，是眼睛。”

    “它想取代我。”

    “但是很可惜，它失败了，它们都失败了。”

    “你们都失败了，我同化了你们所有。”

    “你们最终都是我的一部分。”

    自言自语的人指着天空，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弱的光彩，过期了的身躯，但是这确确实实的是他自己。

    想起了一样东西，刘御打算再将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小知，把完整的身躯面板给我。”

    “这是命令。要完整的，不是被你修改以后的劣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