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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总有新坟替旧坟

    挽风城外有一条潺潺小河,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根源。

    大周百姓讲究风水,人死若是下葬,必然得踩水枕山,挽风城没有山,只有一条长长的沙丘,那是不间断的狂风将塞外黄沙带过来所形成的。

    那便是挽风城的山,而沙丘前,便是挽风城人们死后的归宿。

    五座新鲜土包出现在雪地里。

    挽风城昨晚发生了大事,城内那座小山坡上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夜里响起,已经睡着的人们纷纷出门观望。

    他们只看到夜幕中山坡上火光冲天,那原本建在山坡上的小院似乎消失了。

    后半夜时候城尉带人封锁了那里,谁也不许靠近。

    李辞怔怔看着面前五座土包,天寒地冻,冻土难挖。

    这五座新坟却都挖的很深,五根木头雕刻的墓碑矗立坟头。

    从左到右依次是媚娘,惊蛰,春分,初夏,许太微。

    许太微的尸首埋在里面,然而媚娘她们只是衣冠冢,衣服是李辞溜进城里拿出来的。

    手里黄纸被点燃,李辞抱着酒壶坐在坟前。

    寒风刮过,黄纸灰烬随风盘旋而起。

    “人非浮萍,孰能无根?”

    “可我的根在哪里?”

    李辞已经灌下几壶挽风城最烈的酒,可是这酒的度数实在低,想买醉太难,被寒风吹过脑袋却是越来越清醒。

    许太微坟前墓碑上刻着——师父许太微之墓。

    李辞的恨意已经随着许太微临死前苦苦哀求的模样逐渐消散,随着他的尸体被埋在挽风城外,那仅存的恨意也随着封土被埋入这西北荒凉的地下。

    自己一身修为是从许太微那里而来,媚娘她们的死,许太微或许有责任,可人都死了,帐也该一笔勾销了。

    自己最应该恨的是那书生和那年轻剑客。

    是他们造就了这一切,这五座新坟都是因他们而起。

    李辞要报仇,可是凭借现在的实力显然是不够的。

    从怀里掏出许太微留下的那三封信,一封自己可入朝为官,一封可拜入宗门。

    最后一封信许太微让自己交给一个叫孙不害的人,想了想李辞并没有打开那封信。

    拆别人的信不对,何况还是一个死人的信。

    看着剩下的两封信,李辞思量半天,最终将那封入朝为官的信扔进了火堆里。

    信封很快被火焰吞噬,和黄纸一同化为灰烬。

    李辞要去宗门,他要修行。

    自己没有窍门,就算每天可以闭关十年,可是到底仙凡有别,自己不过是在用漫长的时间水滴石穿。

    想提升修行速度,要么获得修行辅佐物,要么开窍。

    然而不管是修行辅佐物,还是让凡人开窍的方法,都得真正的接触到修行界,才有机会获得。

    李辞猛然附身,狠狠在几座新坟前磕了几个头。

    “媚娘,惊蛰,春分,初夏,你们的仇,我一定要报。”

    说完之后,李辞饮尽酒壶内最后一口烈酒,迈着决然的脚步大步离去。

    ……

    雪地里发出吱呀吱呀的踩踏声,两个奇怪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前方是一个小道士,小道身穿对襟蓝色长衫,脚穿白袜,蹬一双黑色布鞋,宽松长袖被微微挽起,脑袋上用一根筷子挽做一个道髻。

    小道长得清秀,可是一双明媚眼睛里偶有狡黠精光闪过。

    小道的左手拿着一杆布幡,布幡上写着四个浮夸大字——逆天改命。

    而小道的身后,是一位全身都被黑袍遮蔽的身影,那人整个脑袋包括五官,也被长袍的帽子遮掩,看不清年岁面貌。

    最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黑袍人身后背着的一个巨大箱子,箱子足有一人多高,同样的也被厚实黑布遮盖。

    “我是该叫你佛门首席?还是魔宗宗主?”

    小道对着那黑袍人嬉皮笑脸道。

    黑袍人遮盖着面容看不清表情,声音平淡。

    “不过一个世俗称呼罢了,观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嘿嘿”小道咧嘴笑了一声,随即指着一片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地方。

    “到了。”

    说完小道便拄着布幡率先走去,黑袍人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了五座新坟前,小道径直走到最后一座新坟前,看着那木头做的墓碑,小道嘴里啧了一声。

    “好字。”

    那黑袍人紧随其后,二人站在那新坟前,泥土还很新鲜,墓碑也是新立上去的。

    望着墓碑上的字,小道喃喃自语“师父许太微之墓?许相国有学生?”

    黑袍人沉默不语,小道忙上前伸出手指,不见他如何发力,指尖触碰到坚硬的木头墓碑,像似烧红的烙铁遇到了雪。

    墓碑上许太微三个字被小道的手指抹去。

    “世道不公啊,像许相国这般圣人,连死都要鬼鬼祟祟的。”

    小道感慨道,黑袍人抚了扶后背巨大箱子。

    “倒悬山那俩人就是疯子,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许相国葬在这里,只怕相国死了都不会安宁。”

    小道点头“也是,所以我将那墓碑上的字抹去了。”

    黑袍人道:“天珠不在这里,难不成被倒悬山拿去了?”

    小道摇头指着墓碑“师父许太微之墓,看来许相国临死之前收了一位学生,只怕相国的一切都托付于他那学生手上了。”

    黑袍人:“天珠在他手上?”

    “只是有可能,以许相国的实力,本不应该败在倒悬山手上,可惜……可惜呐……”

    小道叹气,黑袍人沉吟道“这是他们纵横家的事,谁输谁赢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天珠在哪里。”

    小道从胸口掏出一个古旧罗盘,嘴里念念有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小道看着罗盘左右挪步,随即指了一个方向。

    “南方。”

    黑袍人沉默不语,和小道一起朝着南方方向走去。

    ……

    天下繁华的尽头便是长安,天下权利的尽头便是都城。

    夜已深,富丽宫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朱红色大门紧闭,阵阵丝竹之音从殿内传出,偶有女人的娇笑声响起。

    殿外一片冬季的肃杀,殿内却是暖洋洋的。

    柔软地毯铺满殿内每一个角落,地龙将殿内温暖的好似春天。

    几位身披轻纱身段婀娜的舞女,伴随着悦耳丝竹摇曳着柔软腰肢。

    大殿上方,金色龙袍加身的大周人帝瘫坐在龙椅上,脑袋枕在一位面容俊朗身材健硕的男人怀里。

    人帝长相妖娆,好似女子一般。

    一抹酒后的红晕爬上他的脸庞,原本威严的发髻也已经凌乱。

    一片祥和中,大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位身影带着殿外寒风急匆匆走进殿内。

    身影走的极快,脚下靴子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一行清晰的黑色脚印。

    径直走到大殿下方,身影跪下行礼。

    “王上,出大事了。”

    身影强自镇定,语气却依然有些颤抖。

    殿上人帝起身,双眼内满是醉意,看着殿下身影“何事如此惊慌?”

    身影抬起头,脸色有些惨白“相国……出事了。”

    人帝双眼内的朦胧猛然清醒,挥了挥手,殿下舞女乐师全部退下。

    “啪”

    人帝转身,一个清脆耳光扇在身后那男宠脸上。

    “你也滚!”

    待殿内所有人都退下,人帝这才问道“许相国出什么事了?”

    “相国……相国死在了荆州。”

    人帝脸上神情凝固,殿内极其安静,许久过后,人帝身形晃了晃,踉跄几步退后扶住了那金色龙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孤的相国举世无敌,当初长安天下共议,相国独自面对整个修行界也未现败像,这世间何人伤的了孤的相国?”

    “王上。”那跪在地上的人影哀嚎一声“千真万确,许相国身死荆州了。”

    人帝失神瘫坐在巨大龙椅上,脸色惨白。

    “快快写信到无顶山!”

    人帝忽然惊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