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烦躁，他抬眼看了下手表，“赶紧的，陪我去送样品，你不来，我都不知道那些外国人叽里咕噜地在说什么。”

    姜小舅虽说连声催促，但样品检测到底不止是一锅煮了简单尝尝味道。

    这里头程序多着呢。

    两人回到招待所之后，他还换了身衣服。

    “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到县政府去开个会。”

    交代姜燮远一句，他夹着公文包就走。

    姜燮远难得有了空闲。

    可瞧瞧自家小舅这的确是有点脏乱的房间。

    哪怕他一夜没睡，这会儿也睡不着了。

    姜小舅的房间号是204，就在许秋秋房间对面。

    靠在木沙发上，姜燮远随手拿起一份报纸。

    他没关门，只要许秋秋醒来开门，他第一眼就能看到。

    姜燮远没下乡，还在学校里就是学校里公认的学霸。

    他智商高还肯努力，无论是在什么环境下，手里只要拿着书就能读进去。

    可这会儿，他手里拿着报纸，却破天荒的走了神。

    一张报纸摊开半天，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脑子里反反复复闪过许秋秋那憔悴的睡颜。

    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眼对面的房门。

    可一直等到中午，姜小舅都开完会回来了。

    许秋秋那边却仿佛沉寂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

    还是因为太过劳累，引起心脏骤停？

    各种猜测从心头闪过。

    等中午姜小舅开完会回来，就看见姜燮远站了又坐，坐了又站，一副无比纠结的样子。

    这倒是个稀奇事了。

    他这个外甥向来冷静自持无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叫他这样为难？

    姜小舅连公文半还没放下，就凑过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

    姜燮远沉默了许久，才一脸纠结地开口，“对面许秋秋一直没有动静，要不要找服务员开门看看？”

    “害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结果就这？”

    真是活久见了！

    他这个外甥居然也会担心女人？

    姜小舅将公文包往床上一扔。

    看着一脸担心的外甥，他扯扯领带，“放心吧，那姑娘就是累的。”

    “前几年省里堤坝决堤，我守了几天几夜没合眼，回来倒头就睡了三天三夜。”

    “这姑娘才哪到哪儿啊，放心吧，没事儿。”

    说着，姜小舅勾着自家外甥的肩膀，“忙活半天了，一口水还没喝，走，跟舅舅吃好吃的去。”

    “真没事儿？”

    “没事儿！”

    “……”

    再三确认过许秋秋不会出什么事儿。

    舅甥两个出了招待所。

    十分钟后，两人钻进了李大娘的小饭馆。

    姜小舅倒是想请自家外甥吃点好吃的呢。

    可八十年代的小县城，想找点好吃的还真不容易。

    看来看去半天，还就这家小饭馆拿得出手。

    “老板娘，来一盘红烧肉，一碟炒毛豆，再随便来两个素菜。”

    “哎，来了！”

    碰见回头客，李大娘热情得不得了。

    上完菜多送了碟花生米不说，还热情地打了句招呼，“呀，是你小伙子，怎么的，秋秋没一块来啊？”

    “嗯……”

    方才是被自家小舅一路调侃过来的。

    这会儿一听许秋秋的名字，姜燮远脸上还有些烧。

    他低着头，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句，“她还睡着呢，大娘，你给她打包碗米饭，一会儿我给她带过去……”

    “啧……”

    刚说完，就对上姜小舅和李大娘两双戏谑的眼睛。

    姜燮远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

    叫你多嘴！

    许秋秋吃没吃饭关你什么事儿？

    向来风轻雨淡的姜燮远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还是他吗？

    从前看见许秋秋就恨不得绕道，一再申明不喜欢她的姜燮远哪儿去了？

    心里藏着心事，姜燮远一顿午饭吃得格外漫长。

    姜小舅也难得没有催他。

    这小子，恐怕有些事儿，他自己还不清楚呢。

    是该好好想想……

    “呀，林局长，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一个年轻的小干事，满头大汗的冲到姜小舅面前。

    顾不得擦汗，他焦急地催促。

    “我们找您都快找疯了，您快点回去吧，外国人要见您呢！”

    “肯定是因为样品的事。”

    姜小舅，也就是小干事口中的林局长一听，顿时没了瞧外甥笑话的兴趣。

    他嗖地一下站起来，后头椅子发出哐当的声音。

    饭店里不少人侧头往这边看。

    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只一个劲儿地催促姜燮远，“走走走，快走，可别耽误了正事，说不准是样品通过了。”

    那小干事抹了把脸，边走边说，“外国人的翻译今天没来，小姜同志又跟您在一起，我们听不懂外语，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快速把事情交代一遍，小干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们都快把招待所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林局长。

    这可急坏了一众人。

    主要负责人不在，他们怎么跟外国人谈？

    招待所的服务员被反复询问过好几次。

    一个个都摇头不知道这舅甥俩在哪儿。

    倒是有个大姐说，林局长给一个年轻的姑娘开了房。

    还问他们要不要开门瞧瞧林局长在不在。

    这……

    这怎么瞧？

    县里的几个领导炸开了锅，到底是没做出开人家女同志房门的事儿。

    年轻的小干事找了好几条街，才在小饭馆把这舅甥俩找到。

    姜小舅带着姜燮远，直奔县政府。

    县政府，三楼会议室里。

    两个外国人被十几个人围在中间，一堆人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围的中国人一脸微笑地倾听。

    可脸都笑僵了，愣是听不懂这些洋鬼子在说什么。

    “翻译呢？翻译怎么还不来？”

    几个中老年干部渐渐没了耐心，不由得烦躁的压低声音，“林局长人呢？”

    “来了来了，林局长来了，小姜翻译也来了！”

    小干事先一步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可算是回来了……”

    “林局长，外国宾客已经等您很久了……”

    “小姜同志快来，听听他们说什么？”

    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会议室里华人席这边小小的骚乱了一下。

    “……”

    外国人这边，一瞧见姜小舅眼神都亮了。

    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事儿还得跟负责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