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着了,
另一个我醒了。
我不停地哭,
终于累到困了。
于是,
我又醒来了……
醒来的或非,
在触展上看一部小说。
小说写的是一个胎儿在母体子宫里,
一片黑暗混沌中的所知所感。
这种描写非正常意识的文字,
现在似乎非常流行。
好像人的种种境历,
都已经被发掘光了,
大家找到处新的疆土,
于是拼命扎堆开荒。
或非不知道作者是如何写出这么些话来,
但是看着挺有新意,
文字也轻松。
而且这个作者给文字的配乐做得十分到位,
静心读时真能身处其境。
书不长,
或非虽是逐字默读的,
也才花了两个多小时就翻完了。
这时她想起要给这书加点评注,
就进到评论页。
这时她才知道很多人跟自己一样,
对里面的配乐十分欣赏,
同时还发现,
这配乐并不是作者自己所作,
也不是请的专业配乐公司,
而是一位热心读者的功劳。
在征得了作者的同意后,
这后加配乐的版本才替换了原始的文字,
在界壳升级发行。
看来这位读者是真心喜欢此书,
反复读了很多遍后,
才做到如此贴和。
情节场景转换时,
配乐切换得那么自然到位,
估计原作没了这配乐阅读量肯定会低不少。
或非在心里这样推测着。
胎儿从什么时候才算有灵魂呢~
如果说从卵细胞就开始有,
那么细菌,
一个细菌,
分裂成两个细菌后,
它们的灵魂或者说是意识,
又怎么分配~
谁是原来的自己~
究竟又有没有原来的自己……
或非虽然看完了书,
但思绪还在相关的跳想中。
阳台上的含羞草才已经在开花了。
自养这盆植物以来,
平添了或非多少秋绪春情。
这草开始只有分叉的两个细主干,
零星的几张叶枝挂在上面,
每张都是两排细小绿嫩的椭圆叶儿。
新鲜期时,
或非有事没事就去碰碰,
叶片儿跟叶枝儿整个都会缩拢,
敏感得像是曾经见过的蜗牛触角。
随着含羞草一天天长大,
两根主干越伸越长,
上面的叶枝也多了不少。
最早那些叶枝上的叶片颜色深了起来,
而且再碰它们已经没了反应,
原来含羞草的脸皮也会越变越厚的啊。
后来,
橙青有次特意跟或非交待过,
说这含羞草有微毒,
碰多了会掉头发,
她就没敢再去多碰,
渐渐也少起兴趣来。
不久后的一天,
或非无意间发现,
那枝干的前头跟旁侧,
都长出些绿色的新茎来。
每根新茎顶都有个小绿球,
小绿球上凸凸点点,
像是个微缩版的青菠萝。
这让或非又重新对它有了兴趣,
每天都去看看,
不知道那些小球球们到底会长成什么样~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
在屋里的或非瞥到阳台上有一小团紫红,
就开了门过去。
原来这团紫红竟然是昨天的小绿球变的,
这是含羞草的花么~
花还能是这样的啊~
那团紫红是一根根白色细棍撑起的,
原来中心的绿色小球现在已经成了微黄,
整个像是爆炸的瞬间,
喷发出这些整齐细密的小棍来,
而每根细棍的顶端就是一粒紫红的小珠子,
远远望着,
便是一团紫红的绒球。
或非忍不住轻碰了下它,
原来它是不害羞的。
跟叶子相比,
它的色跟形,
如此奔放,
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或非再看看其它的小绿球,
仍是静静得绿着。
细看才发现,
那些球上的凸点间已微透出些紫来,
看来也是快开了。
不知道何时再开的或非,
一天都没了心思。
等完了整个下午,
小球们还是一动不动,
而开了的那一朵,
却已经完全枯缩成了一团。
开始张弛着紫红的细棍们,
都垂拢成了一线线焉黄。
或非生气了,
晚上胡乱吃了些食料,
一个人跑到娱乐区看了场音乐剧。
整场看下来,
只觉着咿咿啊啊不知所谓,
唯一有点印象的是其中一个老故事,
关于泰姬陵来历的传说:
皇后死了,
伤心的皇帝要为她建造最宏伟的陵墓,
来表达自己的哀伤。
皇帝问建筑师,
你爱你的妻子吗~
建筑师回答说爱。
皇帝说,
那我就处死她,
这样你就能感受到我的痛苦,
来为我妻子建造一座最美的陵墓了。
回到家,
或非又上了阳台,
花,
却还是没开。
一晚上,
碰碰这,
看看那,
心神不宁。
外面又下起雨来,
最近的雨特别多。
稀稀拉拉的雨点声,
更有助于她专心去分心了。
卧室里,
没有开灯。
或非躺在床上,
她现在对时间似乎很敏感了,
悄悄伸开手去,
仿佛能通过触觉,
捕捉到时间正从指尖轻丝一样滑过。
这么一个人玩了许久,
或非又起了身,
来到了客厅。
她开了四周所有的莹曜灯,
背景调成了近代城镇的模样,
开始看一部好久没看了的老电影。
这电影是个平常的爱情故事,
并没有十分精彩。
第一次看时,
或非才34岁。
后来又重复看了很多次,
每次看时,
她就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的年青。
今天再看,
前半段里或非竟然从未有过的入戏,
完全忘掉了阳台上的那株植物,
情绪久违地激动起来。
在慢慢收尾的下半段,
明知结局的或非,
一直含着泪。
每个画面,
每段音乐,
每句对白,
仿佛都把她带到那个曾经的青春,
自己是永远属于那个时代的吧~
或非这么默默地想着。
电影完了,
或非的激动并没有结束,
这份久违的心绪如此美妙,
她怕会马上丢失,
就动了再看一遍的念头。
刚看了开头十几秒,
或非恢复了理性,
还是别把自己的这点珍惜糟腻了吧。
又无聊起来的或非开始乱想:
就刚才,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
在同时跟我一样看这部电影么~
现在,
这世界上还会有人,
在同时跟我一样无聊么~
那些不无聊的人又在干什么呢~
跟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呢喃的有多少~
正在做爱的又有多少~
此刻,
又有多少在同时高潮着……
看看窗外,
通亮的路灯打照着密密续续的雨线。
渐渐里,
那些被照亮的雨线范围正在扩大,
或非仿佛看到整个世界,
正在下着一场带着荧光的炫幻之雨,
这些雨线,
带来了天上的异能。
一道隐隐的蓝低空划过,
沉重的轰鸣声传了开来,
是艘自装了模拟旧式引擎低音设备的闪艇。
开这种闪艇的人多半是逆镜那种人吧~
总喜欢来点自娱自乐。
或非又想起刚才的电影来,
为何不也自娱自乐一下呢~
突然动起自己也写个故事的念头来。
看来看去,
都是别人的东西,
自己的情绪跟着别人的设想在走,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被动着,
能否主动一次呢~
想到这里,
像是给自己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
或非高兴得不能自控,
在客厅中放肆地轻跳着打了个旋儿。
写个什么故事好呢~
平平常常的俗套,
故弄玄虚的情节,
或非不屑。
这个问题花了她很长时间,
才定了下来。
故事很简单,
一段普通的爱情而已,
发生在近代后工业时期。
或非没有去安排夸张的事故,
刻意的误会,
悬殊的身份,
只是里面的整个世界,
除了男女主角,
其它人物都是没有灵魂没有感情,
只会死板对答的机器人。
在这个世界里,
风都是没的,
一片死静。
或非对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还算满意。
故事里也有其它漂亮的女孩,
可是因为没有灵魂跟思想,
只有繁絮固定的套话。
她们的眼神也是空洞无物的,
这样的女人,
男主角当然看不上。
情况对于女主角来说,
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在这个世界里,
都是那么孤独。
他们渴望着能互相交流,
可是每在到一起,
却又不能像所希望的那样开心起来。
或非平常就喜欢给自己的画编故事,
路上看到奇怪的人,
她也会去想,
那人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是因为某些特殊的际遇,
还是心里有什么东西~
看到奇怪的事情,
无法理解时,
她会想是不是什么巧合凑一起了呢~
于是,
她就会按照这些思路,
来给那些人和那些事,
在自己心里编排起更加奇奇怪怪的经历来。
她给一串古旧的珠链编过故事,
给路上一条腌臜的瘸狗编过故事,
甚至想过碗里食料在深海时的所见所闻。
她把这些都化进了那个故事里。
故事里,
他心里总怀着一首老歌,
她是那么美,
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音乐在给她伴奏。
高兴时,
是欢快的钢琴在唱歌。
愁郁时,
有小提琴在绵缓地拉出低沙的伤音。
他喜欢收些骇奇的摆玩,
她喜欢清脆的风铃,
还有各式的音乐盒,
…………
他喜欢和她,
在寒冷的日子,
屋里面对面着坐了,
桌上正用白罐慢慢清炖着鸭肉。
鸭肉分量不多,
两人听着咕咚咕咚的汤滚声,
看着那不停翻起的气泡,
静静地,
细细地,
吃着各自碗里的鸭肉。
她常去一处高山顶。
那里有块伸突出的崖石,
上面不知道谁放了一条木舟,
尖尖地对着远方,
她喜欢坐在那舟里的感觉。
船身里,
平眼望去,
山脚的城镇仿佛都在了一个清澈的湖底,
成了水中的废墟。
起云时更妙,
遮住了山下的一切,
连绵起伏的雾云仿佛是把木舟托在湖面。
一片白茫茫中,
像是到了天上的仙境。
他跟她在山谷里穿行,
远处有座架桥横在山间。
走到架桥下时,
看着那巨大的水泥墩子,
她问:
你还记得那部电影么,
会不会就是那对情侣殉情的地方呢~
他说:
当然记得。
若有天,
我们也到那地步的话,
你会和我一起脱光了,
抱着埋葬在这水泥当中么~
她说:
当然……
痛苦总是和快乐伴行。
他喜欢一个人独行着,
没有目的地去坐火车。
什么时候想下了,
就下,
想上了,
又随时跳上一列不知道要开往哪里的火车,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了哪里。
她却是万般心思,
不停地思量着故事后面的事情,
总能把一点难得的美好,
突然变得无趣起来。
一部电影里的男主角在战场上,
发现爱人所赠的项链掉落了,
在撤退中决然杀回交火区。
最终,
项链拿回来了,
却因此牺牲了一个战友。
他跟平常人一样,
赞叹着男主角对爱人的心意,
她却埋怨起他来,
因为他没有在意那个原可活着的战友。
她说:
那个战友在男主角的故事里是配角,
可在别的故事里,
人家也可以是主角,
怎么能如此轻率~
他无法同她争辩,
就说:
故事只能写到这里了,
再多写一点,
再远写一点,
就不会有好故事了。
她还是生气了
………………
他们最终还是在教堂里,
走在了一起。
他把自己也罩在那长长的白纱之下,
迎面向她慢慢走去。
熬到半夜才完成这个故事的或非,
第二天还是醒得很早,
似乎在情绪亢奋的状态下,
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她沐着暖暖的阳光走出了屋子,
要是每天起来都是这么惬意,
那该多好。
阳台上的含羞草又开出三朵花来,
一样大小,
一样滚圆,
一样颜色,
比起昨天热闹许多。
其它的小绿球儿似乎也更大了,
像是有点等不及的样子。
开心的或非又突然怨了起来,
她很想知道,
那一条条白棍子是怎么从绿球里钻出来的。
是慢慢地长出来,
还是一根根弹了出来呢~
不亲眼见见真算是白种了它。
上午,
或非又把昨晚熬夜写的故事修改了一番,
下午打算发到界壳上去,
看看有没有人会喜欢。
如果受欢迎的话,
再找业余爱好者帮忙加上背景音乐。
或非可不想找那些专业配乐的公司,
不但要收信币,
那些人也不是真心喜欢这些文字的。
而且,
她感觉那些太专业化的,
往往都会进入一种套路的模式,
或非只希望自己的故事,
能配上独特合适的音乐。
现在除了专门给文字配音乐的公司以外,
好像还有很多相关细化了的公司。
比如,
某些人的长项只是构建一个背景,
他们能想象出一片宏大新异的世界来,
可并不擅长编排出精彩的情节,
或者是塑造有魅力的人物,
那么这些人,
就能把自己创造的背景世界,
售卖给一些公司,
当然也可以是合作的方式。
而这些公司就能有专门的人员,
在这个背景世界里完成较高水准的故事,
最后再把这样整合出的作品,
在界壳上售卖版权。
这种细化的分工合作正慢慢成熟起来,
而私下里更多的是文字爱好者之间的合作。
发之前或非又犹豫起来,
反复再读了一遍。
还没读几行,
不知道是没了昨晚的激情,
还是因为白天带来了现实的冷静,
突然感觉眼前的文字无比幼稚跟可笑起来。
若是给胃口不合的人看了,
真不知道要被耻笑到什么地步~
她臊得连忙关了触展。
早上开了的三朵紫绒花又败了,
还没有新的开出。
或非本来就情绪不好,
一下更差了。
她开始翻看起一本上次没看完的小说来,
可能还是情绪的缘故,
本来一个轻淡的故事,
却看出一丝丝涩味来了。
没翻多久,
或非关了书页,
在界壳上随意浏览起来。
她订购了些生活用品,
食料还多,
就没有买。
又看了看新款的帽子跟外套,
没见着什么能眼前一亮的东西,
似乎更无聊了。
橙青现在在哪里呢~
跟逆镜一起么~
或非想去看看橙青,
又怕自己惹了他烦。
也不知怎么就在界壳上进到个论坛里,
里面有个帖子是讨论《红楼梦》的。
或非读过古中国的这部书,
不过只是大概浏览完情节,
谈不上喜欢,
倒是常对书外的一些评论很感兴趣,
平常杂杂乱乱看了不少,
于是就点进了帖子。
这帖子翻到了底,
也没瞧出什么新东西来,
无非是后40回的推测跟争论,
还有些作者的境遇在书中的影射之类。
或非正好也没事,
一时逞能起来,
就开始输起自己的看法来。
大概意思是她觉得有这么一种可能,
说不定这80回就是作品的全部。
作者本身就没打算有个正式的结局,
或者又可能是没法给出一个满意的结局,
这本身就是作者的一个手法而已。
当书中各色人物青春过完要散之时,
作者实在不忍继续,
或者是故意留的一个残尾,
就直接断出这没有结局的结局来。
如果能从开头细想的话,
故事里其实处处都是结局。
很多东西,
作者早已表示清楚,
哪里还需要一个清楚的人物归宿,
一个所谓的正式结局呢~
作者可能正是拿这个荒诞的,
没有结局的故事,
表达着自己的无奈。
写完一长串的评论,
发送了出去。
或非也不想再看别人对自己看法的评论,
就直接退出了论坛。
一时想着书中宝玉的性格来,
现代人里哪里还有这样的人物啊~
就是橙青,
也是冷冷的,
没有半点能关心人的可能。
如果不是我给他打电话,
他是从不会主动打给我的。
何况,
那宝玉还就是个石头幻化的呢~
石头……
石头……
我自己也写个石头的故事吧。
也化做人么~
不好,
石头就是石头,
石头也有自己的感觉跟想法,
只是我们不能知道而已。
于是,
或非又开始想一个关于石头的故事来。
或非为了达到昨天的状态,
做足了准备,
又把那部让她伤心的旧电影看了一遍,
情绪没有昨天那么饱满,
不过也足够了。
这是块在地球上存在了几亿年的石头,
在一次火山喷发中来到了世上。
起初,
它在降生的地方呆了许久许久,
久到自己也忘了时间。
后来,
它终于离开了出生地,
开始了自己的旅程。
不过它并不喜欢动得太多,
在某个地方经常一呆就是几百年,
有次甚至在地底埋了上几千万年。
它在同类里是相当幸运的,
大部分时间都在地表翻滚。
这样能看到世界的昼夜,
季节的变迁,
生物的出现,
品种的增多,
它们慢慢变化着繁盛着,
世界越来越热闹了,
…………
有时大树的根会慢慢挤它的背,
一些杂草挡住了它的脸,
不过它就是喜欢和她们接触。
运气好时,
会有动物从它旁边经过,
甚至还能闻到动物们的味道,
即使跟他们的大便呆在一起也是无所谓的,
这些奇妙的经历,
更能增加它在同类间的优越感。
它就一直那么安静静地呆在一处,
从不妨碍周围的她们和他们。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世界上出现了人。
人越来越多,
频繁地活动在它的周围,
它经常被人带到其它的地方,
日子过得越来越闹心。
有时在公园的路面上,
有时在水池底,
有次竟然被嵌在墙里几十年,
它开始有点恨人了。
一天,
墙终于垮了,
散塌开时,
它又自由了,
不过腰上却受了些压伤。
又是几十年的过去了,
它现正埋在海边的一处沙滩里。
这是一个晴朗天,
海浪一遍遍地刷着滩沿,
它又快看见太阳了。
慢性子的它继续等着时间的帮忙,
应该不用几天就又能出来了,
正这么想着的它却被一个人的脚尖踢到了。
那人没料到这里会有石头,
在沙滩上奔跑时脚尖撞到了它,
啊哟一声倒坐在沙里。
被从沙里踢了出来的它开心起来,
不但又重新见到了阳光,
还绊到了讨厌的人类,
这可能就是它一生的巅峰吧~
正得意着,
突然裂了,
就这样,
死在了阳光之下。
死在阳光下,
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或非心里这么想着。
若哪天,
自己能在暖暖的阳光下,
轻轻闭上眼睛,
死亡怎么都不会是一件可怕的事。
或非很高兴自己能给一块石头,
带去个有故事的一生,
兴许它比某些人的一生更加精彩,
尽管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呆着,
没人注意。
有些人,
他们的一生只是一滩水渍,
风一吹,
什么都没了。
人活着,
总要点精彩,
不管这份精彩有没有其它人知道。
突然间,
或非又想起橙青来,
她感觉他是风,
一下这里,
一下那里,
游荡四处。
她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话了,
就连心里的那个橙青,
也很久没说过了。
一些天过去了,
含羞草每天开的紫绒球越来越多,
可或非竟然一次都没看到过正开的情景,
只是摸出了时间规律。
早晨起来时,
一团团早已开好,
当天开的到下午就都败掉。
绿球尽管越来越多,
但是白天从来不开,
甚至深夜三四点都没动静。
或非不想逼着自己熬到天亮,
几次睡醒起来,
当天该开的又都已开完,
从来就不等她。
她也是有点无奈,
那含羞草专挑自己睡得最死的时间。
不过总算摸清了规律,
大概都在每天早晨的五点左右。
盛开的紫绒球越来越多,
里面出了些有意思的现象。
有天,
或非竟然发现一个半球形的来。
仔细凑近看了,
原来绿球只开了上半截,
下半截还是原样。
这造型有点滑稽了,
或非心里取笑了它一番。
第二天,
或非再去看它时,
下半截又开了,
丑丑地支在那里,
像个长满络腮胡的秃子。
后面这种现象又出现了几次,
或非推测,
可能这花是非常守时的,
非到某时不开,
过了某刻不追。
想想既然是这样,
它也算是个有原则的义士,
那些没开全的也就不再那么讨厌了。
写故事写出些成就感来的或非还想继续,
可写来写去,
却再想不出什么完整的情节来。
就是再怎么翻看那老电影,
也找不到那种情绪了,
脑袋像僵了一样。
而且发现自己怎么都是以人的方式在思考,
内容也是以普通物理规律社会法则在运转,
要是能……
要是能……
完全有一种不同的思维方式,
完全不同的物理世界,
那该会是种什么样的奇境~
或非想往下具体想想,
却发现似乎已经超出自己想象力的范围。
自己总在门口徘徊着,
就是无法脱离早在心中生根的各种禁锢,
门里的各种异象在面前游动,
却隔着层纱,
始终无法看到一丝的细节。
若我现在是个刚降生的婴儿,
或许可以做到~
她叹了口气,
感觉自己开始所写的故事,
一下变得那么狭隘跟无趣起来,
哪里还敢给别人看,
自己都不愿再多瞧一下。
或非做了决定,
要删掉辅脑上自己写的故事。
删除之前,
她把故事都用纸抄录了下来。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是很慢的,
像做工艺品一样费劲。
眼都全部花了,
才终于写完。
放在碗里,
火烧了个干净。
剩下些黑灰,
她拨碎了,
埋到了种着含羞草的盆土里。
这样,
故事就会都在这株含羞草里了,
它从此也算有了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