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

    阿维丽和伊格灵格两人“噗嗤”地笑了。

    “你先说吧，伊格灵格。”

    “所以，你为什么之前就把行李准备好了？”

    “我最好的朋友要被流放了，我当然要跟着啊。”

    伊格灵格和阿维丽已经恢复了平时的聊天方式。但是，仍旧有一件事横亘在他们之间，让聊天的气氛不时走向奇怪的角落。那就是以弗纳尔的死。阿维丽几次聊到有关的话题，伊格灵格都轻飘飘地荡过去了。

    拉扎站在伊格灵格和阿维丽中间，竭力成为一个并不碍事的摆件。他可不希望阿维丽随时掏出一把匕首来把伊格灵格捅死。但阿维丽对他的存在实在有些不满。

    “所以，我一直想问了，这位拉扎先生是谁？”

    “——是我认识的朋友。”伊格灵格说。

    “——是刺客。”拉扎同时说。

    阿维丽瞪了伊格灵格一眼，又看向拉扎。

    “很可疑！”

    “那也没有您之前的行为可疑。”拉扎行了个礼。

    “哇啊，伊格灵格，这人的性格好奇怪。”

    “啊哈哈，没关系的阿维丽，你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拉扎是个好人……”

    其实伊格灵格也不敢确保这一点。

    他和拉扎此刻还能融洽相处，是基于共同的利益的。

    但他宁愿相信拉扎是一个有良知的人，身处刺客的行列只是出于无奈。否则，那不就太过糟糕了吗？

    “说说禁地的事吧，”伊格灵格转换话题道，“我以前只听说过，你们家的禁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算特别了解。我小时候还跑进去玩过，但是后来大人就不让我进去了。听说在建房子之前这里就有一片奇怪的森林了，人在里面总是迷路——这可是在能看见太阳、做好路标、有明显标志物的情况下喔。”

    “那么，让我们进去岂不是很不妙？”

    “这个啊，如果只是在结界的边界，应该问题不大。”

    言谈之间，三人已经到了禁地的边缘。那是用已经腐朽的木栅栏围起来的一片林地，其面积大得超乎想象。在禁地的入口处，一个类似门廊的木头架子上挂着“禁止入内”四个大字。

    “之前还有附近的农民进去砍柴火，”阿维丽说，“后来有一次，他们落荒而逃，说是在里面看见了鬼。你相信鬼吗，伊格灵格？”

    “如果我看到，我就会信。”

    三人试着拨开四周生长的爬藤植物，它们早已干枯发黑，但仍旧坚硬得可怕。

    “阿维丽！”拉扎忽然提高音量喊道。

    “啊！你吓到我了！”

    “你有带任何适合这一场景的工具吗？”

    “我看看……倒是有一把小开山刀，还有我的长剑。哦对，干粮和饮用水我也带了一些。”

    加上伊格灵格之前带的补给，数量应该是够三人在禁地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拉扎用开山刀砍去了干枯的植物，一条并不明显的小径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吗？”伊格灵格问。

    “实际上是有的，”阿维丽说，“但是父亲的态度似乎很坚决，就像……就像我们如果继续呆在家里，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尤其当我把那封信拿给他看的时候。”

    “‘精灵的复仇’……”拉扎咂摸着这句话，“是说尤利尔王当年杀死精灵的事吗？”

    “就是泰姆雷说的那件事？”伊格灵格想起泰姆雷的叙述。

    “或许吧。如果身为王族的您都不知晓更多情况，我就更无从了解了。但那件事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当时身在王城的很多人都知道。”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在新王治下提及这件事。

    而泰姆雷的说法是否准确，其实也值得怀疑。因为根据记载，当时他并不在王宫之内，而是在王宫外进行警戒。他那种说法，或许是尤利尔王授意的也说不定。

    “……先把那封预告书、威胁信，或者别的什么放一边。所以咱们到底要不要进去？”阿维丽问。

    “既然勒鲁多叔叔坚持这么做，那就相信他吧。”伊格灵格说。

    他们向那条幽深的小径走去。

    阿维丽走在最前带路，伊格灵格和拉扎并排而行。不一会儿，三人走到了一处小屋。

    “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阿维丽说，“这间屋子很早就有了，但它不会和其他地方一样发生什么，呃，时空错乱之类的情况。或许这里有什么反时空错乱的结界。”

    “你就那么确定是时空错乱？不是那些人的错觉？”拉扎擦掉栏杆上的灰尘，这里显然很久没有人来了，“在森林里本来就很容易迷路。”

    “那可是靠森林为生的猎户们啊。”

    三人走进屋子里，阿维丽说这附近有熊，因此他们锁上了门，还用木板挡在门后。但伊格灵格觉得这只能提供一点心理安慰罢了。那门已经风化得一碰就掉渣，肯定阻挡不住任何动物。

    拉扎烧起壁炉里的火。阿维丽在小屋内找了些尚可以吃的肉干、奶酪。伊格灵格则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房子的窗户开在门的对侧，而且格外宽阔，足够满足一个人跳窗而出的不时之需。屋内放着弓箭、斧头、绳套、夹子等若干捕猎和在森林中生活所需的工具，但是其木头或者皮革的部位都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金属的部分则锈迹斑斑。唯独有一把弓还显得十分崭新。阿维丽将它收进了背包里。

    除此之外，这间屋子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确，建在森林边缘，又经历了这么久的年月，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早就该被人拿走卖掉了。

    “感谢劳动者们赐予我食物！”阿维丽双手合十。

    “感谢神灵赐予我们食物。”仿佛要和阿维丽作对一般，拉扎如此说着。

    阿维丽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但她也会认真地去想，拉扎是真的相信神灵吗？一个相信神灵的杀手？听起来就像故事里的人物一样不真实。

    “很奇怪，”拉扎说，“外面的栏杆上有很多灰尘，这桌子却像是有人打扫过。”

    “对哦，还有这些吃的。”阿维丽指着餐桌上的食物，“上次有人闯进来应该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有个刚搬来的愣头青。”

    “或许是通灵性的熊姑娘呢。”伊格灵格煞有介事地说，“你们听说熊姑娘的故事吗？猎人放过了被猎捕的黑熊，于是为了报恩，熊化身为女子，给孤身一人的猎户做了一桌丰盛的饭，猎户很高兴地吃下了这桌饭。酒足饭饱以后，猎户就躺到床上睡觉，结果——”

    “结果呢？”阿维丽追问。

    “结果熊姑娘闯进来，大声说，‘我给你饭吃了，你也该给我饭吃了吧！’然后把猎户吃掉了。”

    “……好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这并不是最毛骨悚然的事情。

    因为接下来他们听到的声音显然要更加毛骨悚然。

    “嗷……”

    一声低低的叫声。

    “……伊格灵格，那是什么？”阿维丽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拉扎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从锁孔往外看。

    伊格灵格和阿维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拉扎蹑手蹑脚地回到桌前，看了一眼两人。

    “是熊。就在门外。”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外面猛地传来一阵撞门的声音！

    拉扎拔出长刀和匕首，做出战斗的架势。伊格灵格也抄起长枪。

    “你们两个傻瓜！在封闭空间里，人怎么可能胜得过熊！”阿维丽着急地低声喊着，“你，伊格灵格，快把长枪放下。”

    伊格灵格听话地放下了。拉扎稍作思考，但没有收起武器。

    “那么，我们从后窗逃？”拉扎眯起眼。

    就在阿维丽即将回答的时候，一阵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一头站起来比尤利尔王还要高大的黑熊撞进了门内！

    “伊格灵格！跳！”阿维丽朝离窗最近的伊格灵格说。

    他很快反应过来，打开窗户，翻身上窗，跳了过去。整个动作有他自己未曾想象过的流畅。这窗户一定是专为这个目的所设的。

    “阿维丽！跑！”

    拉扎高喊，他的刀对上了熊掌。一阵火星擦过。

    阿维丽看了看四周，抄起一大块奶酪，往熊的脑袋上猛地扔过去。熊被砸得七荤八素。拉扎见状，立刻收起武器，转身撤退。这时，阿维丽已经爬上了窗户，半个身体离开了屋子。拉扎也跳到桌上，见阿维丽翻出去之后，从桌子所在的位置直接一跃，由窗户穿了出去，在地上一个前滚翻之后，稳稳地蹲住了。

    “如果不跑，气味很快就会吸引黑熊！”阿维丽说。

    “往哪边跑？”伊格灵格问。他这时才想起，自己把长枪忘在了屋子里。

    “哪边都行！总之先躲过那只熊！”

    左边是无边的森林，右边是无边的森林。两边都是容易迷失的宽阔空间。而在森林中，熊之类的动物绝对不会缺少。

    “你看那边，有一条路。”阿维丽伸手，“我们至少还可以沿着路回来。”

    “我同意。”拉扎说，“在森林里乱跑等于自杀。”

    于是，他们开始向那条道路行进。那条道路通向森林中的一处高地，而他们不知道，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将是一些未曾想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