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塔被爆炸产生的粉末呛得咳嗽了起来。拉扎在一旁皱着眉观看。

    “唔嗯……这个步骤算是成功了。”

    她伸了个懒腰。虽然魔药学并非她的专长，但是，那是身为七塔时代法师的基本功。尤其是，草药师要她帮忙调制的药剂，是一种成功率相当高，而且普及率也很高的药剂——仅限于七塔时代。

    老草药师呢？她坐在摇椅上，一边读一本古老的骑士小说，一边吃油炸的面点。

    丽塔这时才意识到，印刷术的普及不仅能帮助人们大量阅读经典法术著作，还能促进通俗小说的发展。只是，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并不多，因此阅读小说的还只有老爷子或者草药师这样受过一定教育的人，书本恐怕也因为印量少而成本很高。

    在她的时代，那只被当成不入流的玩意儿，受欢迎度也没有声色并茂的模拟画面说书高，但是以那时法师们的文字普及率，完全有机会成为很多人爱不释手的玩物。回去之后，是不是应该试着写点这样的东西呢？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她想念家里那只时不时炸毛的大猫，想念她的朋友们，还有她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老师，最伟大的都米亚。

    至少，先要想办法查明这个时代的“海涯”物质的情报吧。那东西是打开时空传送门的关键。然后，如果能找到老师，让他帮忙布置时空传送门……

    想什么呢。都过去五百年了，老师不可能还在西陆。就算老师有强大的力量，能够无限接近永生，他也一定和那些从这片土地上消失的法师们一起，彻底消失了吧。

    不过，好在她找老爷子要了一大包能增加梅卡力量的草叶和它们的种子。这种东西如果回到过去，一定能发挥很大的作用。而自己也可以在这个时代更有把握地使用法术了。

    想到这里，丽塔又干劲十足地投入到药剂的制造中。

    ……

    另一边。

    “阿维丽，这样做不太好吧？”

    “嘘，别让他发现了。”

    亚利连走到一处卖小吃的摊位上，买了一张什么都没加、最初级的煎饼，接着蹲在路边大口吃了起来。那样子就像他几天没吃饱饭一样。

    极为短暂的几分钟后，亚利连站起来，拿口袋里的手绢抹了抹嘴，哼着《薇妮天体》的小曲向前走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阿维丽？”伊格灵格压低声音，躲在小巷的拐弯处。

    “你不觉得这家伙很有料吗？跟着他肯定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伊格灵格叹气。阿维丽就是这样一个人，好奇心上来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亚利连东逛西逛，最后竟然弯到了城市的中心所在——教会。

    不过，想来也并不奇怪。亚利连本身就是宗教人士嘛。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八圣徒之一的“亚利连”。那是传说中以诗歌为人们带去福音的角色。

    亚利连向门口的圣武士行了个礼，接着往一旁的水盆里投了一枚铜币，走进了教会。

    阿维丽和伊格灵格也紧随其后，伊格灵格掏出了两枚铜币。

    这是进入教会所必须的神资，据教会的人们说，是为了将普天下的信徒联系起来的仪式。不过伊格灵格认为这只是教会敛财的手段之一。那些穿白袍、头顶荆棘的强盗手中没有刀剑，却比其他人都懂得如何从老百姓的钱包里掏出他们的储蓄。

    另一旁的教士以桂树枝条沾上据说是来自圣湖的水，向两人头上洒水。据说这样可以将恶魔、施法者和其他污秽的存在隔绝在教会之外。

    而不论东海教还是西河教，都是在这种充斥着“据说”的话语体系中建立起来的。作为“女神薇妮”被呼唤的个体的力量和神术的法术效果，倒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它们除了建构起这套话语体系的可靠性之外，并没有在这套体系的发展中发挥更多的作用。

    正如以弗纳尔曾说的那样，“当今的西陆宗教充斥着诡辩、欺瞒以及不理智的狂热”。

    亚利连又是怎么想的呢？伊格灵格深知，薇妮的全民性信仰只会比弗兰涅尔更加根深蒂固。

    教会的整座建筑都由大理石雕刻而成，比起薇妮的尖顶建筑，更像是一座安放异教神灵的神庙。

    在门口的柱子上雕刻着八圣徒的形象——勇武过人的尤利尔、使生育力繁盛的坡契莫、甘愿承受苦难的泰姆雷、对恶魔的诱惑置之不理的迪鲁盟、能同大自然沟通的提提斯、以诗歌为名姓的亚利连、精通神学理论的卡利昂、以及唯一作为女性的阿维丽。

    走廊上摆满了圣武士的雕像，据说那都是以弗兰涅尔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圣武士为原型的。

    他们跟随着亚利连走到了教会的中庭。那里，种植着一棵已经枯萎的桂树，据说薇妮女神再度降世之日，它就会重焕生机。在桂树周围环绕着雪白的花朵，那是“女神花”，天气越是极寒，开放得越是灿烂的一种植物，人们通常用它来比喻女神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品质。

    亚利连是来做礼拜的吗？似乎不是。今天并不是银月日的第一天，惯常做礼拜的日子，而是紫月日的第一天。在女神教的风俗中，这一天是邪恶开始侵袭的日子，人们应当尽可能地闭门不出。而圆满的紫月也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兆，邪恶最充盈的象征。

    “喂，伊格灵格，你看亚利连。”

    “嗯？”

    “他鬼鬼祟祟的，不会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亚利连藏身在一根乳白色的柱子之后。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的长袍鼓起来了一块，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这时候正是午饭时间。在中庭活动的教士们都回主殿去用餐了，前来奉献的信徒也跟随他们去“领受女神的恩赐”了。亚利连似乎是终于等到了梦寐以求的机会，两手捂着长袍鼓起来的地方，撒开两脚往偏殿跑去。

    阿维丽和伊格灵格不敢发出声音，只能慢慢地走过去。当他们走到偏殿门口时，亚利连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扇半开的门。

    那是教会的藏书室。

    对于没有教士身份的人来说，这里是绝对的禁区。不过，以伊格灵格和阿维丽的贵族身份，即使是闯进去，最多也就是被批评教育一番。而亚利连进藏书室更是毫无阻碍的，尽管他是西海教的教士，但教士们即使在这个年代仍旧秉持着一种在学术上开放的态度。

    那么，亚利连到底在做什么呢？

    伊格灵格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阿维丽已经走上前去，打开了门。

    伊格灵格只得跟在身后，一起走进了藏书室。

    当他们看到亚利连的时候，一切都很明了了。

    因为亚利连在做一件最不应该做的事。

    “嘿！亚利连！”阿维丽拍了一下掌。

    亚利连猛地一哆嗦，把手里的笔记本猛地合上，将铅笔藏到了身后。

    “啊……啊……你吓死我了，阿维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还以为是教会的人！”

    “你不知道抄写教会的文献是犯罪吗？要处以十年流放的苦刑喔。要是我们去举报你……”

    “啊！请别这样！”亚利连的表情简直就像要哭出来了，“如果让我到北境去，我会被冷死的……”

    “既然如此，就拿出点钱来贿赂我们吧。”

    “实在抱歉，可是我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好了，别捉弄他了，阿维丽。”伊格灵格走上前，“你真是太不谨慎了，亚利连。”

    “可是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比起其他教士，我的记忆力很差，我又脱离了教会，没有办法时刻接触到第一手的资料。天天往教会跑的话，迟早会被他们安排免费的苦力劳动，像是给人祝福啦，像是为人主持婚礼啦，还有给他们的菜园子除草啦……非本教会的教士迟早都会遭受到这种待遇。”亚利连叹了口气，“但想做神学研究，准确的文献是必须的。”

    亚利连的蓝眼睛里露出恳求的眼神。

    “你们……会帮我保密的吧？”

    “当然。”伊格灵格不暇思索地说，“我们是朋友嘛。”

    “不过，有一个条件。”阿维丽说。

    “是、是什么？”亚利连此刻战战兢兢，丝毫没有了和人辩驳神学时的那种神气。

    “你得陪我们玩儿！你肯定很熟悉这座城市吧？”

    “哦……当然，当然。”亚利连长舒了一口气，“不过，请先等我抄完这篇文章吧。”

    于是，伊格灵格和阿维丽在外面替亚利连放风。亚利连看上去是摸准了这间教会的规律，因此，直到他完成抄写，都没有意外情况发生。

    “好了。”亚利连拍了拍自己的长袍，“现在我们可以……”

    他话音还未落，怀中的笔记本就“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不远处已经结束了休息时间的教士纷纷看向了这边。

    “呃……大家好啊？”亚利连尴尬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