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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老朋友”

    阿维丽的身影移动到了从包厢看不太清的角度。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云遮住了太阳。

    但是,观众席上发出的欢呼似乎暗示着什么。

    很快,包厢里的伊格灵格等人就看见了那副场景。阿维丽以极快的速度驱动着马向前飞奔,那一击势必是用尽全力,不顾一切的。而与之相对应的,她的对手只是缓慢地前进,似乎是试图进行防御。

    但是,就在二人的距离还剩半场的时候,对手动了。他也用脚蹬猛击马的腹部,让马匹开始快速前奔。二人的身影逐渐化为两道黑色的闪电,而那闪电交汇的一刹,势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雷击!

    武器相撞的声音。

    是在数秒钟之后,二人才分开,众人才看到发生的一切。

    一柄长剑落在了地面上。就在他们刚刚交锋的那块地面。

    一个选手手中仍握着剑,虽然有刚刚的交锋带来的紧张和激动,但显得气定神闲。另一个却只能伏在马背上喘气。

    阿维丽的剑被击落了。

    如果不捡回剑,接下来的战斗势必是败局。但要到那个危险的区域捡回长剑,势必也是一种极大的困境。

    阿维丽并没有犹豫。她立刻做了判断。她翻身下马,以直线冲刺的速度朝长剑冲去。

    对手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是来不及再次驾马攻击的。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的确,她的想法是正确的。直到她捡起长剑,对手都没有抵达她所在的地方。

    但是,也只差一点点了。

    显然,眼前的情况是,她必须站在地面上,面对对手这一轮的冲锋。

    别倒下啊,阿维丽。即使是不信神明的伊格灵格,此时也不禁为她祈祷了。

    阿维丽架起长剑,摆出便于移动的步伐。对手的马径直冲过来,一个圆满的斩击直接从阿维丽的头顶落下,狠狠地砸击在她周围的空气上。

    沙尘扬起,没有人看清了那一瞬间。在灰尘全部散去,对手也慢慢放缓速度,停在赛场的边缘时,人们看到了阿维丽。

    她依然站着。

    只不过,她捂着肩膀,用有些迟钝的步伐向自己的马跑着。

    对手显然不打算给她机会。而马的速度总是比人快的,阿维丽的马又和对手现在所处的方向是同一边。因此,在阿维丽抵达自己想去的位置之前,对手的下一击来了。

    这一次,阿维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一次交手结束之后,她倒在了地上。

    “阿维丽!”伊格灵格不禁站了起来。

    很快,阿维丽被抬了进来。她似乎除了受到了很重的一击之外,还被奔驰的马踩到了。不过,伤势并没有严重到无法医治的地步,而夏尔昆请来的医生、亚利连也丽塔也有足够的实力为她做临时的处置。至于更进一步的医疗,就要有赖于比赛官方安排的大神术师了。因此,在简单处置完她的伤之后,她又被竞技场的人抬了出去。

    亚利连坐在原地,显得有些愣楞的。

    丽塔则满脸自责。

    “喂,亚利连,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她说有什么致胜的秘诀?就是因为我念了那个没用的咒文,她才会这么拼命吧。”

    “嗯……我倒觉得丽塔小姐不必自责。阿维丽似乎就是这样的人。她崇拜英勇的战士,自己自然也会致力于做英勇的战士。”

    在不知晓阿维丽治疗结果的情况下,伊格灵格要出战了。

    众人似乎都心知他此刻复杂的心情和巨大的压力,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和动作表达对他的支持。

    伊格灵格站在通道内,接过工作人员给他的武器。

    长枪啊……此时此刻,他格外怀念自己的雪女之枪。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趁手或是神奇,而更多的是因为,在这杆枪上凝结着人与人之间的某种连接。或者说,它引导伊格灵格怀念起曾经有过的回忆。

    马上的长枪对长枪可谓是格斗比赛中最为激烈的一种。它也因为极高的淘汰率、极快的对决效率和紧张刺激的观赏性,而成为格斗比赛接近终局时比拼的常客。弗兰涅尔的贵族平时都会练习这一技巧,伊格灵格也不例外,因为这几乎就是实际战场中一些情况的真实反映。

    他牵着那匹漆黑如墨的马,缓缓走出了黑暗的通道。

    光线照在他的脸上,让他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地面被夕阳染红,像是一块珍贵的地毯。

    他们上马,热身,而后开始了比拼。

    两匹马以疾风般的速度冲刺,很快到了两身交错的程度。

    伊格灵格早已架好了长枪,只等着一击将对手刺下马来。而对手的意图也相当明显——他在想着和伊格灵格如出一辙的念头。但是,他们都不是坐以待毙的战士。因此,他们的刺击都留有余地,以便自身及时躲开对方的一击。

    这样的结果就是,二人的长枪并没有刺中彼此。马蹄啪嗒啪嗒地击打地面,二人分开了。

    伊格灵格退到赛场的一边,大口喘着气,心脏通通直跳。

    这并不是因为刚刚的一击消耗了太多体力。而是因为……在对面的人。即使隔着头盔,也不会认错的。那人的身份,是他绝对意想不到的。

    阿迈恩。

    那个曾经在比武中企图刺杀他的红发贵公子。

    之前在西普城内的记忆被唤醒。“太阳猎手”泰姆雷、“胖子”勒鲁多、金发的神学诗人卡利昂……还有那场险些成功的阴谋,以及未曾揭开的谜底。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否又是阴谋的一部分?

    伊格灵格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停留在原地。

    阿迈恩是否认出了自己?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阿迈恩。距离太远,加上被头盔遮盖着,他看不出对方的表情。他是否恨自己恨到入骨,才会答应参与那桩阴谋?他是否是某个因为伊格灵格的存在而遭受过苦难的人?此刻他仅仅是伊格灵格的对手,还是真正的敌人?

    ……无论答案如何,只有击败对手才会知道了。

    伊格灵格再度架起长枪,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那刚刚仿佛要跳跃出来的心脏,此刻也显得平静多了。而此时此刻,阿迈恩已经向这里前进了。

    伊格灵格没有给对手趁虚而入的机会。他策马前进,架好了长枪,这一次的目标是阿迈恩的胸口。某种意义上,他在赌。他在赌阿迈恩会继续进行试探。在长枪对阵中,有时候就像剪刀石头布一样,并没有哪种策略是永远最优的。

    距离越来越近,马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瞬间,甚至近得能听见阿迈恩钝头长枪刺破空气的声音。

    伊格灵格感到手上有很大的试图挣脱的力量。他紧握住长枪不放,那股力量仿佛从侧面来,与他的发力扭打在一起,紧接着很快又分开了。

    他们的长枪碰到了一起。这说明,阿迈恩的思路和伊格灵格是一致的。他们都毫无保留地发出了第二击。

    伊格灵格驱马前行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他下意识地回身,发现阿迈恩的马已经调转马头,向自己追来,而且距离自己已经不到两个身位的距离了!

    他没有时间重新调整方向了。他只有举起长枪,招架阿迈恩的攻击。两杆长枪缠斗在一起,马匹也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两人就这么以极近的距离搏斗着,一路来到了赛场边缘。

    “阿迈恩!你是来取我性命的吗?”

    阿迈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刺向伊格灵格。二人此刻的距离远远短于长枪的攻击距离,因此二人都发挥不开,但谁也不愿先一步离开,因为那就意味着将后背暴露给对方。

    仿佛是有种天然的默契似的,他们几乎同时放低了长枪,开始驱马奔向竞技场的两头。

    虽然只是几个瞬间的交锋,但足以伊格灵格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所在。但是,伊格灵格也并非轻视自己的懦夫。接下来的这一击,他有预感,将是最后、最关键的一击。

    “请保佑我,薇妮女神,以弗纳尔,妈妈,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父亲……”

    他短暂地闭上眼睛,而后猛地睁开,再次向阿迈恩前进。

    重复几乎是同样的动作。架起长枪,调整姿态,压低身体……振臂出击!

    枪杆切实地击中了某些东西。但是,行进中的伊格灵格根本无暇去看那是怎样的结果。他骑着马继续狂奔,一路跑到竞技场的另一端。

    也是这时,他才听见了全场的欢呼声和掌声。由此,他才逐渐明白,自己是在这场比赛中胜出的人。

    他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去查看阿迈恩的伤势。

    他躺在地上,但是随着伊格灵格走近,很快的坐了起来。

    他的胸口棉甲有一块擦碰的痕迹,那显然就是伊格灵格击中的地方了。此刻,他也摘下了头盔,朝地面上吐了口口水。

    “你还好吧?”伊格灵格伸手。

    阿迈恩看着伊格灵格,眼里充满了不信任。

    “不必你关心。”

    接着,阿迈恩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竞技场。